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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给了她体面和优渥的条件,但金钱像一把枷锁牢牢锁住她,她什么都不敢做,稍微表现出一点“不懂事”“不体面”“不聪明”,就要被锁在家里关禁闭。

真是可笑。

她上学时候就很讨厌梁思悯,现在更讨厌了。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懂事礼貌乖巧,但没有人苛责她,没有人要求她,没有人会因为她不够妥帖而如临大敌,像是天要塌下来了。

为什么……她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甚至还有一个近乎完美的联姻对象。

唯一让人痛快一点的是,季家越来越辉煌,伴随着的,是中昇的坠落。

或许是太了解顾太太的处境,汤茵推己及人,对梁思悯都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怜悯,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以后要看着别人脸色过活,不知道会不会崩溃。

“没事,大家都是老同学,你要是实在有什么困难,大家也可以帮帮你。”汤茵看梁思悯垂下头颅,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说的恳切。

但实在是风凉,梁家的事儿谁都知道和大势所趋,就连季家都没办法力挽狂澜,更何况他们这些人。

路宁的无语都快贴脑门上了,她太了解梁思悯了,她看她这表情就想笑,没想到汤茵还真接茬,也不知道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就算梁家没落,梁思悯她也是季旸的老婆,哪怕季旸和梁思悯关系不好,那一天没离婚,一天就是老婆,顾家的产业百分之八十都依赖明达,顾宇珩就差把季旸供起来了,得罪梁思悯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其实有点理解汤茵,私生女当然憋屈,但怨天尤人有什么用,顾家对她还算和气,她不抓紧时间给自己谋点利益,整天净琢磨点没用的。

但她倒是乐意看戏,每年的同学会都是一场大戏,今年这戏格外大,毕竟梁思悯从小就是个人群焦点,她什么都不说往那儿一坐就是存在感最强的,这会儿演起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刚还一群人窃窃私语,说季旸和梁思悯结婚后关系一直不怎么好,每次见这俩人,互相都没给过对方好脸色。

不然怎么会上新闻呢!

随便一拍就是感情不和的铁证。

所以大概这会儿看她也都是觉得唏嘘可怜。

一个叫陶明凯的突然也开了口:“悯姐别这样啊,看着怪叫人心疼的,季家的门不好进啊,况且你这现在……”他意味不明笑了笑,“悯姐你太强势了,男人还是喜欢温顺体贴的。”

意思是你都这样了,该放下身段就得放下身段。

路宁抬头看了一眼,心道,这兄弟也很有勇气,上学那会儿调戏梁思悯被梁思悯一脚揣到护栏上磕断一根肋骨,都没能让他长记性。

梁思悯偏了偏头,眼睛眨了好几下,像是强忍泪意,又强撑笑意,话题突兀地一转折:“路宁明年准备再开家分店,她拿下了法拉利的独家授权售后,还有几套改装新方案很顶,你们谁有需要,记得找她。”

这架势,实在是很像憋着委屈无处诉说,只能强行转移话题来缓解悲痛。

路宁不得不承认,梁思悯扮起来委屈,很有一种我见犹怜的劲儿。怪不得哭一鼻子,能讹季旸两百万,这谁看了不心软。

一群人愣了几下,然后纷纷有人响应:“害,多大点儿事,留个名片,我那辆兰博真好想改一下。”

气氛陡然有些沉重,像是梁思悯得了绝症,临终前就那么几点心愿,大家都忍不住有点想替她完成了。

她张口又说:“杜若枫搞了部电影,大制作,挺好一项目,投资已经落实了两个亿了,不缺钱,不过你们谁有兴趣可以跟一个。”

确实不缺钱了,但投资当然是多多益善。

梁思悯这么说,给项目抬抬价。

也有点做人情的意思。

这种为别人好的态度,显得有那么点谄媚,大家挺受用,当下就有人说:“之前我爸公司评估过,我打一招呼吧!跟投五百万。”

“才五百万?你打发要饭呢!”

“咱能力不就到这儿了吗?您请。”

几个人一掰扯,差不多又多了两个亿的口头承诺。

梁思悯估算着差不多了,准备眼泪抹一抹收手。

汤茵却看大家突然真开始关心她,十分不爽,突然说了句:“梁大小姐对姐妹们真是上心,以后就算离婚了,也不愁去处了,随便谁收留一下,日子照样好过。”

没人附和,都看鬼一样看她,心道大家都暗戳戳看乐子,怎么还有人头这么铁的。

只汤茵从前一个小姐妹,忍不住跟了一句:“估计不太行,路小姐要跟着周总,杜小姐被杜老板看着……”

讽刺路宁和杜若枫也不过是挂件,没人权,收留不了梁思悯。

别人说自己什么,梁思悯是不大要紧的,但说路宁和杜若枫,她一百个不爽。

只是梁思悯刚要开口,路宁拉了她一下,路宁太了解梁思悯,但她不想让周承琛变成话题,她和周承琛的关系没有那么恶劣,但也远没有梁思悯和季旸的关系这么亲密,经不起波折。

梁思悯忍了又忍,憋住了。

杜若枫和杜少霆的关系也不好对外人讲。

汤茵看她哑口无言,顿时觉得痛快,又说一句:“梁小姐命一向好,没有季总,也会有陶总,陈总,不愁行情啦!”

陶明凯刚还在调侃梁思悯,汤茵提陶总就是故意恶心梁思悯的,谁不知道陶明凯出了名的私生活混乱,上学那会儿就不安分,调戏梁思悯闹得沸沸扬扬的。

陶明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身边几个人跟着笑起来,手肘戳了戳他,像是在说:艳福不浅呐。

这场面过于恶心,梁思悯却没理会陶明凯,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汤茵,扯了扯唇角,仿佛一点没听出她语气里的恶意,笑得纯良无害:“汤小姐命也很好啊!我看顾少对你十分上心,既然不是汤太太亲生的,说不定到时候可以亲上加亲?”

谁都知道这俩同父异母,只是顾家不认她,那明面上她只能姓汤。

汤茵早就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她私生女了。

但没人明面上说,至少不敢当着她面说。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侮辱。

“梁思悯你有病?我再怎么着也不用你说,你自己又好到哪儿去。季旸真是瞎了眼才会答应跟你结婚,就你这烂脾气,迟早跟你过不下去,你家都这样了,也不见你收敛一点,等你什么都没有了,你以为自己真的魅力无穷?有你看不完脸色的时候。”汤茵情绪上头,开始口无遮拦。

宋婉青吓一跳,忙去扯她。

梁思悯却突然觉得好笑,只是还没开口,侍应生推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季旸迈步走了进来,还没进门就听了一耳朵污糟话,这会儿脸色冷若冰霜,眉头紧锁,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包厢里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甚至都没人来得及打招呼。

只梁思悯突然瞪了他一眼:“你坐那儿,别过来。”

还知道过来,还知道他还有个老婆啊!他怎么不长在公司。

她指了指沈明聿旁边。

季旸走向她的动作一顿,有些无奈地推了下眼镜,然后挨着沈明聿坐下来。

沈明聿歪头看他,故意没压声音:“你又惹你老婆生气?”

季旸摊了下手:“什么叫又,别挑事儿,这是爱,你不懂。”

沈明聿:“……”

季旸抬头看了一眼汤茵,冷淡地叫了声“汤小姐”。

但他还没继续开口,梁思悯先冷下脸来说了句“闭嘴”。

从小到大她就没让人替自己出这种头,长大了也不需要,汤茵憋着她还能当看不出来,这事儿她懒得计较,她今天来本来就不是给自己找乐子的。

但汤茵跳她脸上输出,季旸再出来说话,她成什么了?

她看着汤茵,黑白分明的瞳仁盯着人看的时候显得特凉薄。

“别人稍微一激你就开始口无择言,我都不需要怎么着你,你好日子在后头呢!你错了,我梁思悯这辈子都不需要看着谁的脸色过活,我十八岁继承的第一笔遗产来自我姨奶奶,我赚的第一桶金替我买了第一辆车,从那之后我挥霍的每一笔钱都写着梁思悯的名儿,季旸跟我爸妈生意上来的往来跟我有个屁的关系,他看不看得上我我都不靠他生活。”

汤茵错愕地看着她。

第一次觉得梁思悯这么陌生。

梁思悯陡然觉得有些无趣:“你想靠谁生活想看谁脸色是你自己的事,不用来意淫我,我挺有钱的,这辈子都花不完,季旸哪天破产了我还能养一养他。没钱也不丢人,自己什么本事没有只想着靠别人,当个米虫都不能提供点精神价值只会怨天尤人,怜惜自己不能当个硬气的米虫,你是真离谱啊!”

周围静悄悄的没一个人说话,汤茵就那么僵在那里被数落。

她轻飘飘语气都没什么波澜的话,比顾宇珩的巴掌还疼。

“梁思悯……”她很想反击点什么,可她突然之间只觉得浑身发冷。

顾宇珩姗姗来迟,站在门口听完了梁思悯的话,他似乎这会儿才突然惊醒,沈明聿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友明移居美国后就没了消息,但当年他也不过才五十多岁,到那边养老还是继续其他事业也没人知道。

都知道梁友明的太太是个混血,但对她的家世却知之甚少。

梁友明带大的孩子,又怎么会是泛泛之辈。

他突然感觉到巨大的荒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他几乎是头脑发懵地走了进去,忍着脸疼和不安谄媚地看着季旸和梁思悯,不住地赔礼道歉,说自己妹妹最近心情不好,脑子有点糊涂,胡扯八道大家别放在心上。

没人理他,他惊慌地把人带走。

场面闹得挺僵,不过都是人精,随便起个话头,就仿佛汤茵没来过了。

宋婉青坐立不安,终于也不安地默默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