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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儿去而复返,趴在景春耳边说:“对了,你记得去一趟29处,猫咪要你务必主持一下大局,那边一锅粥。”

景春胡乱点了下头,眼睛看着桑寻,暂时没心情听这个。

桑寻的脚步仿佛钉在了原地,很努力想走到她面前去,可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了,只好就那么站在那里看她。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气息。

是她。

她回来了。

真的是吗?

他又忍不住想。

他最近总是觉得很多东西都像是被一层虚幻的泡沫裹着,看什么都不真切。

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都是假的。

只这一刻,他喘息了片刻,感觉到心脏的闷滞和疼痛,仿佛才找到了一丝存活的证据。

“你……回来了。”他锈住的嘴巴终于张开了,看着她的目光深沉而悲痛。

景春恍惚有一种自己抛夫弃子三千年,回来还带了个情夫气他的既视感。

她觉得自己也没干什么吧!

他怎么把自己委屈成这样了?

她甚至都没有一步一步走上去,移形换步,心念动的那一刹,人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凑近了看,眼眶显得更红了,凝视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仿佛怕一不小心把她眨走了似的。

景春抬手,指腹按在眉骨下方,踮着脚凑到他脸前看,用一种哄小朋友的语气说:“谁惹我们小树生气了?”

桑寻低着头,眉眼压得更低了些,喉结滚动片刻,想说什么,可嗓子也像是被封印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不敢眨眼睛,眼眶红得要命,眨一眨眼泪就要掉出来了。

他的身体伸出无数拇指粗细的枝干,然后枝干像是藤蔓一样朝着她伸过去,把她一圈一圈缠起来。

仿佛无声在说:抓紧你了,不要再丢下我。

景春其实很轻易就能挣脱,但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她都没有做什么,只是对着他笑了笑,拉长声音“哦”了声:“原来是我惹的啊?把我绑起来要揍我吗?”

当然不是,他怎么会舍得,她竟然说这种话。

桑寻脸上明明没有什

么情绪的变化,可景春却感觉他的委屈都要透体而出了。

他不说话,只是又把她缠了一圈。

生闷气。

景春闷哼了声,无奈又好笑:“要不你行行好,松开点,我有点疼。”

她内伤严重,亏空得厉害,如今就是个瓷娃娃,外强中干罢了,在外人面前还勉强维持点样子,见了他也就不想装了。

桑寻一下子就收了所有的枝条,拉着她的胳膊察看,声音在抖:“伤哪儿了?”

他模糊地想起来,富贵儿说她受了不轻的伤,只是她看起来太正常了,他都没有察觉到,于是瞬间被懊悔填满,手指都在发颤。

景春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这儿,心疼。”

她钳住他两只乱动的手,让他冷静点。

桑寻很是沉默了一下,抿着唇,仿佛又带了点气愤。

可能生气他这时候还不忘跟他开玩笑。

景春轻轻拍了下他的脸,想说什么,终究也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而且她现在确实有些疲惫。

于是牵着他往楼上去,边走边说:“好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是我不对,但你也不用这么伤心吧?我还特意跟富贵儿交代安抚好你,就知道不能指望他。”

她故意转移矛盾,“猫咪也不中用,说好让它保护你的。”

桑寻深呼吸了一下,终于咽下那股悲伤,“不怪他们,是我不愿意相信。”

看不到人,别人说什么似乎对他来说都没有用了。

他声音闷闷的,景春大约是心疼过头,反而有一点想欺负他,扯了他一下,“那现在相信了吗?”

他握着她的手更紧些,手是温热的,真实的。

“嗯。”

景春忍不住笑了声。

真傻。

真的是木头脑袋吗?怎么会这么呆。

景春其实从很久前就开始疑惑,他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安。好像总是小心翼翼。

“你在怕什么?”

两个人的脚步声重叠,楼梯上铺了厚重的地毯,吸音的同时也好像放大了某些声音。

寂静的时候耳朵总是格外灵敏,他的脚步变沉了,呼吸也乱了。

又在不安。

他忽然像是被问住了,过了许久才回她:“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怕你真的消失了,可本来我已经做好了永别的准备。我也在想,我是不是怕独活,可其实我也独活了好多年了……”

他其实也分不清自己在怕什么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可能确实怀孕让人多思多虑吧!”

景春:“……”

他好像已经完全代入自己是个孕夫了。

去卧室很短的路,到了。

推开门,卧室里都是绿植,暖气很足,床上放着许多玩偶,全是粉色的。

景春再次沉默了:“富贵儿给你弄的?”

这审美实在别致。

桑寻“嗯”了声,说完似乎有些不快,“你走的时候把事情都交代给他,回来也先去见他。”

连这些玩偶是他挑的,她都知道。

景春:“……”

这又是什么情况?

他的语气太平静,以至于她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我只是觉得这么丑的玩偶只有他能挑出来,一只鸟的醋你也吃?”

他低头,闷声说:“我也只是一棵树。”

景春掐了一下眉心,这树真的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你不是一棵普通的树。”

桑寻好像突然变得很固执:“可富贵儿也不是一只普通的鸟。”

三足金乌,太阳神鸟,鸟中贵族了。

景春:“……”

她有点理解富贵儿的崩溃了,这招数,连她都很难招架。

景春开始回想以前在云崖的时候,他第一次怀桑洛的时候,也很敏感,但那敏感是沉默的,他总是不说话,默默一棵树自闭,周围所有生灵都不能靠近他。

云崖到处是鲜花草木虫鱼和飞鸟,漫山遍野地长着。

可他有桑洛那会儿,整个云崖光秃秃的,只春神光临的时候,会有鲜花簇拥着欢迎她,其余时间都离他远远的。

景春那时候只是以为他领地意识作祟。

景春分神的片刻,倏忽想起一种可能:“你把本体放在不周山的死地,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死地一片荒寂,等他

生桑洛的时候,就不用再费心清理周围的生灵了。

桑寻觉得她在岔开话题,坐在床边,背对着她,低落地“嗯”一声。

景春问他:“为什么?”

很多事,好像是一种本能,但真的追根究底,又好像解释不清了。

他想了想,尝试告诉她:“我其实对这个世界毫无兴趣,我只想待在你身边,孕育生命的时候,可能精神薄弱,更接近本性,就会不由自主地抗拒除了你一切的所有东西。”

景春轻轻地“啊”一声,感觉自己摊上事了,这棵树不仅敏感脆弱,还一根筋。

“乖,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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