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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琇云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女儿,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往她身上打,情绪已经被女儿气得彻底崩溃了!

“好了!”

邬善平再次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

正拉扯到一起的母女俩,因为这声震慑,停了下来。

申琇云扑倒在邬善平脚边,趴在他的膝盖上,以一种臣服的低姿态,仰着头,哭得梨花带雨,“阿哥,你说这下可怎么办啊。”

邬善平气瞬间顺了不少,脸色也不像刚才那么难看了,“这小子,我看不见得是对我们赶尽杀绝,更像是在逼我们加快速度,赶紧把票给他送过去。”

邬琳琳一听,脸上的惊慌顿时转为喜色,“是,是是,一定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弄不到那些票子了呀!”正因如此,申琇云才会彻底崩溃,“陈卫那个狗东西,本来就翻脸不认人了,现在又被抓了进去,我拿人情去找刘副所长,反倒把关系差点弄僵,就这几天时间,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呀!”

“妈!”邬琳琳叫道:“是你自己说的一定会在四月之前帮邹凯弄到票的!你不能食言!”

申琇云尖叫出声, “你给我闭嘴!”

“走投无路,就另寻他路。”邬善平想到局里刚刚收到的消息,“我们直接去邹家!”

“邹家?!”

申琇云一惊,随即惊而转喜,抓住邬善平的双手,“阿哥,得到准确消息了?”

“局长那边是铜墙铁壁,得不到一点消息,许副局长倒是知道,不过因为迟迟没能给他想要的,他最近很不待见我,我是从邱副局长那边得到了一些消息,估测地应该大差不差。”

邬善平声音逐渐平静,“就算是差得多,我们也得去,不能被那小子把我们的路堵死,任他宰割。”

“阿哥,还是你最厉害,我是想不出一点办法了,这个家要不是有你这根主心骨,我们就全完了。”

申琇云依附在邬善平身上,“可是阿哥,要真是之前听说的政策,不但房子返还,财产也全部返还,那木柴一厂,当时邹家就想要,我们这趟去怕也是要不得不交出去了。”

邬善平脸上闪过心痛,“那也没办法,得保住你。”

申琇云满心爱意顿时全涌在面上,扑进邬善平怀里,埋头大哭:“阿哥,我这辈子死也要跟你在一起,我是离不开你的!”

邬琳琳看着抱在一起的爸妈,想起邹凯父母,顿时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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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副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呀。”许副局长看了看外面,偷偷将表盒打开,“你还晓得这是什么?”

水琅看了看,“手表。”

显而易见。

不瞎的人都能认出来。

“这可不是简单的手表!”许副局长指着表盘,“这是进口手表,还是进口手表里最好的,一般人想买都买不着的罗马表!”

水琅眉头一挑,刚才还真没认出来,再仔细一看,发现确实跟从小三那顺来的手表一模一样。

没记错的话,当时小三说,为了女儿的工作,必须得弄到罗马表,送给许副局长。

结果,许副局长现在拿了一块罗马表到她这里来了。

“许副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蛮适合你戴的。”许副局长将手表推到水琅面前,兴奋讲着,“这表是我好不容易找人弄到侨汇券,特地去侨汇商店买来的,花了三百多块,比三大件都要贵,还是店里唯一的一块,原本是为我儿子讨老婆去买的,现在,我有更需要做的事体,就是把这个表送给你。”

许副局长心里这样想。

以前人家求他,给他送各种东西。

现在他要求水琅,当时也不能就凭嘴皮子白求,当然也得送些拿得出手的礼物,人家才能答应。

“为什么突然给我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水琅把表盒往原来的位置,推了推。

许副局长拿起表盒,直接放到了水琅面前,“我就直说了,当然是想让你到我们房产局上班,木柴一厂和医疗商品厂没啥意思的呀,天天干苦力,挣点工资,一点花头没有,我们房产局不一样,人脉关系,政策风声,工资奖金,样样都有,可以说,你在那两个厂里能得到的,在我们房产局只会得到更多,而能在我们房产局得到的,看到的,听到的,是那两个厂绝对比不了的。”

水琅低下头,忍住嘴角的笑意。

许副局长看她这个样子,却以为她还在犹豫,把手表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你就不要想了呀,你年纪轻,看得少,要多听听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人讲的话,把手表戴上,就不要再考虑了,点个头,我就去街道跑一趟,开张介绍信,去单位把你名字报给局长了。”

“我没啥长辈,许副局长说的话对我来讲是金玉良言,我很感激。”

水琅这句话让许副局长眼睛亮了起来,随后又道:“手表就不要了,你还是拿去帮儿子讨老婆。”

“不要不要,这块表就给你戴了,啥人也不给。”许副局长本来就喜欢水琅,是对后辈欣赏的那种喜欢,现在听到她讲没啥长辈了,爱才之心就更重了,“你就听我的,就到房产局上班,虽然最后还得局长审核,但你不要担心,我跟局长一向心有灵犀,我交上去的名单,局长大部分都是批的,我看人眼光很准,只要你点头,保证百分之九十就有房产局的正式编制。”

水琅还是没有戴手表,表情欲言又止。

“是不是还有啥要求?”许副局长立马就问:“你讲出来,好办的事体我一定尽力帮你办。”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水琅凑过去小声问:“许副局长,我就是听说国家已经打算让一批知识分子回城了,还有那些,就是你懂我的意思,听说国家有意要把他们的工资财产都发下来?”

许副局长犹豫了下,觉得确实也不算是大事了,已经有一批知识分子正在回城的火车上,“是这样,但具体怎么样还不晓得,目前只是在登记筹备阶段。”

这就是确定消息了!

水琅继续小声问:“那你知不知道,复南路那一片的洋房,什么时候开始正式登记?”

“4月1号。”

许副局长看着水琅,“你问这些做什么?有亲戚住在那一片?”

水琅忍住涌上心头的兴奋,点了点头,没有解释,“许副局长能告诉我这些,我也看出来了,你是把我当自己人了,我以后一定不辜负许副局长的期望,好好跟着你工作。”

“真的?!”

许副局长惊喜地差点蹦起来,“那你现在就跟我到街道开介绍信,我赶快把档案交上去,提交档案审核还要几天,我们快一点,应该正好能赶在4月1号上班。”

“麻烦许副局长了。”

“不麻烦,不麻烦,快走。”

街道居委主任一点都不意外水琅这么快就能有工作,他早就看出来水琅能力非同一般,极其配合积极地帮忙开好了介绍信,递交给许副局长。

“水干部,恭喜恭喜,看来要不了几天,你就能把户口转回城,以后就有固定口粮了。”

水琅笑着道:“谢谢主任。”

居委主任摆摆手,“我有什么好谢的,就希望你忙起来的时候,也不要忘记弄堂里的事体。”

“不可能会忘,我能这么快去上班,多亏了主任和邻居们。”

“那瞎说了,主要还是在于你自己的能力,我们不过是多帮你宣传宣传。”

居委主任被这么说,心里很开心,因为他当天就去房产局吹嘘过水琅一通了,“对了,正好你在,我就省得跑一趟了,周卉现在在家没事体,短时间内户口转不回来,街道也没法帮她安排工作,但是你们家没户口的人又确实多,要不是你有本事,找周复兴夫妻俩要了一部分钱,生活实在难过,即便现在有了钱,但母女三个人,后头日子还那么长,不好坐吃山空,所以街道打算给她派一些糊纸箱火柴盒的活,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做。”

“糊火柴盒?当然愿意做!”

周卉惊喜看着水琅,“是居委主任说的吗?确定能分给我做吗?”

“确定。”水琅坐在桌子边喝水,“大姐,你打算做?”

“做!肯定要做!”周卉把手上织了一半的毛衣放到旁边,“糊纸箱火柴盒这些活,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呢,街道一般都是分给特困户困难户,我早就想过这事,但我户口不在城里,以为排不上号,没想到街道居然会派给我。”

糊纸箱这些,水琅以前听说过,但从来没看人做过,“这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看手速快慢,糊一千个火柴盒能赚六毛钱,手速快的一个月能赚十块钱呢,正常手速的大概能赚五块钱。”周卉脸上充满了希望,“我以前帮弄堂里的奶奶做过,虽然做的不多,但不是新手了,一个月应该可以赚到五块钱。”

“还有我!”

二丫在一边听了半天了,小舅妈之前说城里有比下地挣工分更多的赚钱机会,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我会帮妈妈一起糊!”

“我也要帮妈妈糊。”大丫举手,眼里也充满了希望,她们赚钱,就不会是别人嘴里的小舅舅小舅妈的拖油瓶了,“我跟妈妈一起做,也能挣五块钱。”

“我能挣十块钱!”三丫不知天高地厚放话。

“那这一个月跟人家工人赚的也差不了多少了。”

水琅说完,几个丫头全都兴奋笑了起来。

工人哎!

那可是全村人都羡慕的对象!

连村支书和村支书老婆见了都要讨好的人哎!

她们居然要和工人赚的差不多了!

“正好,我要说一下吃饭的事。”水琅将当时周光赫给她的票子钱都拿了出来,“大姐,你现在坐着轮椅也是可以去菜场买菜了,米面这些重的东西,等我们有空了去买,烧饭的话……”

“这个轮椅高度正好能够得着厨台,煤气灶高了我不用,我用煤球炉子烧饭就好。”周卉现在整张脸,不论是皮肤还是神采,比起之前,都大变样了,“这轮椅特别方便,我两天就用习惯了,你安心去上班,不要担心我们,对了,房产局的工作应该不便宜,之前复兴的钱,先给了我。”

周卉划动轮椅到房间里,出来时怀里包着一个绳子编起来的包,“都在这里,你拿去备着。”

三千块钱全部递给了水琅,刚才还为糊一千个火柴盒能挣六毛钱,不知道一个月糊多少个才能挣到五块钱而高兴不已的大姐,这会脸上,眼里,神色里,没有一丝不舍得,也没有一丝心疼。

水琅心头鼓胀着,酸涩冲向鼻尖,抬手揉了揉,“大姐,没听说要交钱,你先拿回去。”

“你拿着吧,放你那。”

“哎呦,你先拿回去。”

水琅一转头,看着三个丫头身上还穿着之前她给的红布,做的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