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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些就是明年的事了,他只要能把今年剩下的几个月顺利熬过去,就算赢了。

想明白这些,宋恂提上包就往外走。

买渔船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他得跟项队长商量一下之后的细节问题。

而且,今天上午大姨带着项家三口,去找了那位老中医看诊。

想来这会儿应该已经有结果了。

宋恂跑去招待所的时候,项家三口人确实都在呢,只不过神色看起来不太好。

苗婶和项队长的眼眶都是通红的。

项小羽正低着头用草纸擤鼻涕,看不清面色,但是看那肩膀一抽一抽的样子,想来也是难过极了。

宋恂心里一咯噔。

这是一家三口抱头痛哭过了?

苗婶那个睡不着觉的毛病,难道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

见到宋恂进门,项家人赶忙收起脸上的失态,苗玉兰笑着起身招呼:“小宋来啦,快过来坐,我们在供销社买了点豆糕,你也一起吃点吧。”

可是那个笑,看在宋恂眼里,就是怎么看怎么勉强。

他坐到椅子上,犹豫片刻还是小心开口问:“今天去看大夫的结果怎么样?”

“挺好挺好,大夫说我这是郁证,七情不舒什么的,我们也没听懂。不过大夫给开了几副药,让我回去按时喝,配上那个什么……”

项小羽哑着嗓子提醒:“甘麦红枣汤。”

“对,配着汤喝,再放松心情,慢慢就好了。不是啥大毛病,控制住以后变不成精神病。”

宋恂:“……”

看你们仨这样,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那你们这是怎么了?”他给两个年长的留面子,只问,“项小羽怎么还哭上了?”

提起这个,项小羽用手背抹干眼泪,红着眼眶和鼻头抬起头,额前的发丝也哭得乱糟糟的。

反正看着就很弱小可怜。

她又擤了擤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没什么,就是花妮和順姬这对姐妹,实在是太可怜了,想起她们的事,我就忍不住想哭……”

说着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了。

一头雾水的宋恂:“……”

谁是花妮和順姬啊?

“是电影里的两个闺女。”在眼睛上抹了抹,项英雄对宋恂解释,“上午看完了病,孟主任给了我们三张电影票,说是什么参考片。”

项小羽在擤鼻子的空档嘟哝:“内部参考片。”

“说是内部参考片,叫《卖花姑娘》,是朝鲜那边的电影。”项英雄不好意思道,“孟主任说你苗婶这病,就是憋出来的毛病,看看其他人的苦,也就不觉得自己那点心事有啥了。我寻思着,既然是能治病的电影,那就去看看吧。谁承想,那俩闺女也太惨了!”

宋恂:“……”

那你们可是够真情实感的。

项小羽呜呜呜,“宋主任,你也去看看吧。她们姐妹真的特别可怜,順姬的眼睛都被地主婆烫瞎啦!那地主婆太坏了!”

“……”宋恂只好应承着,“有空会去看的。”

既然苗婶的病没有大碍,宋恂也就放心了,拉过还在抹眼泪的项英雄,说了买渔船的事。

“我跟出口公司那边还没有签合同,他们肯定不会现在就帮我们付船款。”宋恂跟他商量,“你看能不能由队里先出了那两对船的钱,当作交给船厂的订金。”

项英雄极其干脆,没有二话,当场就答应下来:“没问题,我这就给公社打电话,让我们队里的贾支书和大队会计,带着钱到省城来!”

反正这个船钱是一定得交的,早交晚交一个样,又能趁机还一份宋恂的人情,何乐而不为。

*

队里的人要来,但宋恂却得赶紧返回公社了,他得跟上级汇报这边的情况。

虽然可以靠出口公司走上层路线来解决生产任务的置换问题,但是出于对上级领导的尊重,他必须提前赶回去跟尹主任他们解释清楚。

临行前一天,孟玉裁将儿子叫到房间里,单独交代了一番。

“我跟你爸的事情,你不用管,那个老东西就算真跟我离了,也得安顿好我们娘几个。”孟玉裁在儿子的肩头抚了抚,不放心道,“主要是你,在乡下那么远的地方,身边又一个亲人都没有,让我实在放心不下。”

“怎么没有。吴科学还跟我住在一起呢,项队长家对我也还算照顾,你就甭担心了。”

说到项队长家,孟玉裁也点头:“他们两口子都是厚道人,听你大姨说,上午看病的时候,本来想让他们用她的内部医疗券的,看病买药不用花钱。不过人家没占这个便宜,还是照常付了钱。我准备了不少吃的用的,你自己留一些,给项队长他们家一些,你住在人家家里……”

宋恂耐心地听她絮絮地说了很久,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才会这样。

他忙工作的这几天,都是他妈带着宋悦招待的项家三人,吃喝玩乐,能想到的基本都照顾到了。

只盼着项家人也能投桃报李,回生产队以后,能对她儿子好点。

孟玉裁说完了这些家常,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我这些天从老东西的那些关系里,扒拉来扒拉去,挑中了一个距离你们生产队最近的。”孟玉裁细细地交代道,“这个人前几年给那老东西开过车,后来为了媳妇,转业回乡了。现在是南湾县公安局派驻到你们团结公社的公安特派员。”

“能找出这么个人,你没少费心思吧?”

他妈得扒拉多少关系,才能准确地挑出这么一个人啊?

“那当然了!花了好几天,才打听到呢!以前我也是傻,跟着那老东西发扬风格,怕他生气,什么关系也没帮你们走过。”孟玉裁冷哼一声,“这回都要离婚了,我才不管他有啥风格!既然有这层关系在,就得赶紧给你用上,再不用就过期作废了!”

宋恂笑了笑,将信封塞进口袋,“行,有需要我会找他的。”

“我还不知道你!跟那老东西一个德性!等你去主动跟人家联系,得等到猴年马月!”孟玉裁得意道,“我昨天已经给小孙打过电话了,人家是个痛快人,只说让你随时去找他喝酒。”

宋恂:“……”

孟团长厉害了。

你从军区给人家往公社打电话,人家能不痛快吗?

就这么着,宋恂处理完在省城的事务,带着大包小裹和老母亲的殷殷叮嘱,踏上了返程的归途。

与他同行的只有苗婶和项小羽母女。

项队长被独自留在省城,等待大队书记和会计,去船厂交定金。

火车上,见识了省城繁华的项小羽,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景物,还有些恋恋不舍。

但是她心里又很清楚,她是不属于这里的,她终归还得回归到平静的渔村生活中去。

可是,有些心思,一旦动了,便不是那么容易能压得下去的。

就比如,她心里已经很明确地知道,自己不想一辈子在渔村的补网队里补网了……

瞟一眼专注看书的宋恂,项小羽踟蹰片刻,还是小声开口。

“宋主任,听我爹说,你已经帮我姐想到组建‘妇女三八号’的办法了?”

宋恂盯着书页,随口说:“暂时还没有,只是有个大致的方向。是否可行,还得等刘主任的通知。我们请他帮忙去打听女船员培训班的招生条件了。”

“宋主任,你可真聪明!”项小羽想请宋恂帮自己出个主意,就拼命给人家戴高帽,“你能给我姐想出那么好的主意,能不能帮我也想一个?”

“想什么?”宋恂疑惑抬头。

“就是工作的事啊!”

“你不是在补网队有工作吗?”

她是队长的闺女,在生产队里,哪怕其他人都没工作,也不会少了她的。

项小羽也知道自己提的这个要求有些人心不足了。

在补网队补网,真的是队里难得清闲的工作了,甚至以后还可能变成机械化织网,她们这些队员就更轻松了。

可是,她就想让生活能有些奔头精彩一点。宁肯苦点累点,也不乐意过那种一眼能望得到头的日子。

若不是她晕船晕得厉害,她其实也很想去女子船队里工作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含糊讲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番话听得一旁的苗玉兰都不禁张大了嘴,这死丫头咋这么不知道知足呢?

宋恂倒是可以理解她的想法。

小姑娘嘛,见识了城市的繁华以后,要是能一点不动心,心甘情愿地过回简单的渔村生活,才会让他觉得奇怪。

“你想做什么工作?”

项小羽犯愁,她要是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工作,还用麻烦宋恂帮忙想办法嘛?

见她答不上来,宋恂又问:“那你有什么特长吗?就是相比于其他人,你觉得自己有哪方面的优势?”

说起项小羽的优势,那得分跟谁比。

如果跟村里的普通姑娘比,她的优势还挺明显的。

有个当队长的爹就不说了,还是村里少有的上过初中的姑娘,人也长得漂亮。

项小羽把这些吧啦吧啦说了,忧愁道:“有什么工作是要求长得漂亮才行的呢?我也就这点优势了……”

宋恂&苗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