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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招十五名正式工,还需要六十五名临时工。临时工倒是没什么要求,会驾驶机帆船捕鱼就行。”

“临时工谁干呐,还没给队里打鱼赚的工分多呢!”

“一看招聘要求就知道啦,正式工的条条框框这么多,被选上以后工资和福利待遇肯定也比临时工的好。其实当个临时工也没什么,就是工资少几块钱没有粮票,人家写得挺清楚,其他福利待遇与正式工等同。家里赚工分的人口多,又想要现钱的,可以去当临时工。”

几个听清楚招工条件的人,纷纷跑回去通知家里人。

剩下的人继续往公告栏前面挤。

宋恂站在代销点里往外观望,见那个被他们公司请来的“托儿”把好几个年轻人说动了心,便好笑地回身走向柜台,心想这杜三泰还挺能出馊主意的。

他今天来代销点,一是想看看社员们对招工条件的反应,再就是顺便把秀云她姐结婚的礼钱补上。

之前他为了“接地气”,主动跟人家说会去参加婚礼,可惜在省城耽搁了太长时间,等他回来时,婚礼早办完了。

秀云将钱推回去,说什么也不收。

“你都没来吃席,就不用上礼了。”

“答应好的事情却食了言,本就是我失礼了。”宋恂其实对于农村办喜事的场面还挺感兴趣的,本来想去凑个热闹,结果事赶事的,愣是错过了。

一旁的金二嫂玩笑道:“宋主任,你快收回去吧。秀兰的回门礼都办完了,你这个错过的时间有点长。等下次秀云结婚的时候,你再随礼吧!”

惹得秀云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外面看告示的人中,不知是谁眼尖地发现了宋恂的身影,便招呼着大家呼啦啦地跑进来,打听招聘的情况。

“宋主任,你们招聘的那个电话员,要求咋那么高哩?初中学历又会说普通话的人,咱队里可没几个。”

“小宋主任,男的能不能报名当电话员呀?我儿子也是初中生呢!”

宋恂摆手笑道:“男的就不考虑了。目前我们公司就是阳盛阴衰的局面,全公司只有红梅嫂子这一朵红花,剩下的从船员到职员,全是绿叶。电话员的工作更适合有耐心的女性,还是把这个机会留给优秀的女同志吧。”

“小宋主任,接打电话有啥难的,只要会说话,这活儿谁都能干。我闺女说话的声音可好听了,当电话员正合适,就是你们把学历定得太高了。”这个田婶是队里出了名的难缠人,被大家在背地里称作“地瓜油”,黏人得很。

宋恂不动声色地抽出被她挎住的胳膊,好脾气地笑道:“田婶,您也说了,这工作没什么难度。虽然您家闺女声音好听,但村里其他女同志的声音也不难听。我们如果不设个高一点的门槛,万一全村的女同志都来报名,到时候我们选谁不选谁?”

“那你们公司在我们瑶水的地界上,在招人的时候也得照顾照顾家庭条件差的人家吧?你看我们家——”

*

那边宋恂被黏人的田婶缠住了,补网队这边,项小羽也不怎么好过。

大瓦房招聘的事情已经在村子里快速散播开了。

除了项小鸿等零星一两个姑娘关注那十五个正式船员的名额,其他人的焦点都放在了唯一一名电话员的招聘条件上。

对于农村社员来说,有些苛刻的要求,对女知青们却基本不算什么。

来插队的知青,至少是初中学历的,普通话都还算标准。

关键是,招聘要求上,并没说只招收农村社员。

也就是说,知青也是可以报名应聘的!

这个工作简直比当老师还有诱惑力!

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没准儿还能有机会往父母单位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还有比这更适合她们的工作吗?

苏瑾是女知青里学历最高,也是大家公认的最漂亮的一个。

对于这个当电话员的机会,她心里是势在必得的。

虽然补网队的工作已经算是队里最清闲的工作了,但补网队是计件算工分的,她的补网手艺远不如当地妇女,补网速度也很慢,所以从来没有赚过满工分。

之前去小学当老师的机会,被贾支书的女婿徐知青攥在了手里。

这个电话员的工作,可千万不能再错过了!

她扭头望向一边补网,一边闷头小声念叨着什么的项小羽,笑问:“小羽,我看你这些天一直在练习说普通话,是不是早就听说这个好消息了?”

项小羽停下念叨,莫名抬起头来:“?”

其他妇女听到动静,也纷纷看向她们这里,没人吱声。

她家跟宋主任门挨门住着,之前又一起去过省城,提前知道消息也是有可能的。

项小羽对上苏瑾带笑的眸子,理所当然地点头:“知道啊,那又怎么样?半个月前,我就知道大瓦房要拉电话线,我回来以后不是跟大家提过了嘛!”

苏瑾抿嘴笑了一下,不再多话,重新埋头专心补网。

反倒是另一个女知青,很不高兴道:“你比大家提前半个月得到消息,准备得比所有人都充分。那这次考试就是不公平的!”

“我连考题都不知道,准备什么?这些天我确实一直在练习说普通话,但我平时跟你们交流时,为了照顾你们,也一直在使用普通话。再就是赶在上个周末,我去公社的邮电所看了看他们的话务员是怎么工作的。其他时间我都是跟大家在一起的,我准备什么了?”项小羽把自己这些天为了应聘电话员所做的准备都念叨了一遍,“距离考试还有好几天呢,你们要是想,也可以去邮电所学习。”

话虽如此,可是大家看她的眼神,就是明晃晃的写着“不公平”,“走后门”,把她看成了第二个徐知青。

项小羽被气得翻个白眼,不搭理她们了。

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她是一定要去考试的。

万一没考上,那她现在解释的一切就是白费力气。

她心大地想,若是考上了,就等考上以后再说。

项小鸿担忧地瞅了妹妹一眼,岔开话题道:“别的闲话就别说了,大家抓紧时间干,今天早点收工,晚上队里组织召开通电动员大会,所有人都得出席的。”

*

瑶水村生产队的通电动员大会,办得十分隆重。

虽然黑云压顶,眼瞅着就要下大雨,但是全村上千口人,包括宋恂他们这些外来人员,都被要求着参加了。

打谷场的最前排被摆了几张破桌子,支书、队长、会计、贫协主席、监察主任、妇女主任等队里能叫得上名号的干部,在桌子后面做成一排。

因着没有那种插电的扩音喇叭,每户要出一个代表,来到会场最前面坐着,以便听清会议内容。

宋恂跟大家一起拎着板凳来到打谷场的时候,被请去了第一排靠边的位置坐了。

刚坐下,就见贾支书举着一个用硬纸板卷成的大喇叭,声嘶力竭地喊:“社员们,安静!安静!”

乱糟糟的会场被他整顿了将近十分钟,都没安静下来,还是项队长让几个生产小队长和民兵排长下去维护秩序,会场上空的嗡嗡声才逐渐停止。

“社员们,首先,我要向大家通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贾支书站起身,还没正式开会,嗓子已经哑了,“因建设机械化大型养猪场的需要,公社方面已经正式批准给我们瑶水村生产队通电啦!”

虽然嗓子喊劈了,但激动振奋的情绪很到位!

社员们被感染得,鼓掌声和叫好声不绝于耳。

贾支书单手向下压了压,继续道:“我们瑶水村生产队,是全县第六个,全公社第一个通电的生产队!”

社员们又是一阵激情鼓掌。

“下个礼拜,公社的供电所就会来队里,给咱们拉电线。但是在此之前,各家各户要先在队里进行报名,明确你家是否要借着这次机会,跟养猪场一起拉电线!”

前排有个户主直接出声提问:“支书,咋还得报名呢?不是每家都能通电呐?”

“原则上,我们是支持大家都能拉电线的。有了电好处多多,家里的娃在晚上看书写字也不费眼睛了。”贾支书喊道,“但是,拉了电线的人家,是要均摊电费的。”

他那破锣嗓子的声音越来越小,项队长接过喇叭继续喊:“供电所不可能给每家每户都安装一个电表,所以我们商量的是,养猪场有一个专门的电表箱,大队部有一个社员生活用电的电表箱。大队部这个电表箱的电费,每月一结,由所有拉了电线的人家均摊!”

宋恂一听就乐了,这均摊电费的主意,肯定得让社员吵翻天呐。

果然,项队长的话音刚落,他们公司的孙老大就起身问:“队长,这均摊电费是啥意思?人口少,用电少的人家岂不是吃亏了?”

“都不要急,听我说!”项英雄一着急就占到了板凳上,“公社供电所的供电压力很大!为了缓解压力,保证能持续供电,就要求我们的社员,每家使用的灯泡不得超过15瓦,最好是10瓦的!”

宋恂不得不出声:“队长,10瓦的灯泡太暗了,要不还是按照15瓦的来吧。”

10瓦的白炽灯很暗,光色昏黄,根本就不能供看书写字使用,还不如豆油灯呢。

“那就按照15瓦的灯泡算!”项英雄不在灯泡瓦数上纠结,“大家统一使用15瓦的灯泡,之后统计出全队的灯泡总数。月底结算的时候,就是总电费除以灯泡数,算出每个灯泡交多少电费。你家要是只安一个灯泡,你就交一份电钱,安了两个灯泡,就交两份电钱,以此类推!”

扯着嗓子一通喊,总算将要说的话说清楚了,项英雄从椅子上跳下来,灌了一口水。

“队长,那我家不拉电线行不行?”有人觉得这样用电不公平,怕自家吃亏,干脆就不拉电线了。

反正白天有阳光,晚上睡觉又早,他们家通了电也没什么用,还得帮别人摊电费。

“可以!拉不拉电线,都是自愿的。”

少拉出去一点,还能减少供电负担。

“行了,拉电线的事已经交代清楚了,大家可以回家商量去。”贾支书重新拿起喇叭喊,“这个礼拜五之前,所有想拉电线的人家,来大队部找张会计报名!过时不候啊!”

大家以为今天的动员会开完了呢,有些人拿起板凳就要回家商量去。

“等等!还有个要紧事没说呢!”贾支书让大家重新坐回去,“今天中午,渔业电台发布了台风预警!预计从明天起,我们这个地区将有台风登陆!所有社员从今晚开始,禁止出海!禁止靠进海边!尤其是家里的妇女孩子,明早禁止赶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