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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市服装公司,还有针织,化纤,线带,毛麻,巾被等十来个公司,以及县属的各大国营纺织厂,制衣厂。

南湾县在纺织方面不占优势,只有一个县制衣厂拿得出手,整体来看还是一片等待开放的□□。

宋恂没有急着去服装公司的展位,在场馆里一面溜达,一面琢磨怎么跟人家公司的人搭上线。

哪怕搭不上线,要是能打听到一些详细消息也不错。

宋恂正在心里思量着,身边的项小羽却突然跑到了前面的人堆里,那里面正有一个中年人在向大家介绍一种高产精梳机。

她在围观一人的肩膀上拍了拍,“袁同志!你也来参观展览啦?”

袁雅杰闻声回头,见到她便意外地打了招呼,笑道:“我这几天在这边工作。刚才在包子铺里见到你,我就在猜测,你们是不是来参观展览会的,这次果然碰上了。”

项小羽回头冲着宋恂招手,而后对她笑眯眯地直言:“我是陪我爱人来打听消息的,根本就不懂纺织的事。哈哈。”

她拉着袁同志的手说:“我们俩是从公社过来的,进了展览会都懵啦,没想到这场馆会这么大,居然有这么多人参加!”

“你都参加过广交会了,进到这里还能懵?”袁雅杰不信。

项小羽哈哈笑:“不论参加多少次,只要进了城,该懵还是懵呀!不是有句话嘛,山炮进城腰扎麻绳,买瓶汽水不知退瓶,看场电影不知啥名!我第一次喝汽水的时候确实不知道退瓶。哈哈哈……”

袁雅杰被她逗得一乐,笑着问:“你们是来打听什么消息的?我可以帮你问问。”

“哎,是我爱人单位的事,我也不太懂。”项小羽拉过宋恂说,“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想打听消息太难了!我跟袁同志是好朋友,你赶紧把事情跟袁同志说说。”

宋恂没搞懂,她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就跟人成为好朋友了。

不过,既然有这个机会,他也不能浪费了,忙将自己要打听的事跟对方说了。

“原来你们也是来打听建分厂的事啊?”袁雅杰摇头道,“我就是市服供销科的,你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这事恐怕行不通。”

宋恂忙说:“袁同志,听说这事已经在你们单位内部协调过了,建厂确有其事。”

“领导怎么协调的,我们哪知道。不过,”袁雅杰笑道,“像你们这样来找机会的人真不少,你是替县里还是公社来的?”

“我是南湾县团结公社的。”

袁雅杰了然道:“你是没进去我们公司的大门,才跑来展览会堵人的吧?”

宋恂寻思他这种做法跟堵人差不多,便点了头。

“我们要建分厂的消息刚一传出去,就有好几个县城和公社的干部闻讯赶来争取合作机会了。但是公司领导已经把公社一级的单位全部过掉了,只打算在县里建厂。”

宋恂原还想着,他们公社在消息公布前,先走个捷径,跑一跑市服装公司的关系。

没想到,他们还没上跑道呢,就被告知不具备参赛资格。

“袁同志,你们公司为啥不想在公社建分厂呀?”项小羽拉着袁同志的手问,“我们团结公社的地理位置十分不错,紧挨着砚北港,你们要是有出口业务的话,在我们那边建厂正合适啊!”

“应该是跟分厂规模有关系的,我们公司的出口业务很火爆,目前在市里的两个工厂根本完不成出口任务,所以打算建一个能年产七百万件衬衫的分厂。”

宋恂:“……”

那他们公社确实没有参赛资格。

南湾县制衣厂那种规模的大厂,年产量也才两百万件而已。

服装公司要建的这个厂,其实已经不是什么分厂了,就是一个正经的千人以上规模的大厂。

这样的工厂建起来,加上周边设施的完善,基本可以带动一个小乡镇的发展了。

“现在争取这个分厂的县城多吗?”宋恂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肯定是有的。”

宋恂向她打听了市服装公司今天来参加展会的领导,便留下项小羽跟她说话,自己去了市服装公司的展位。

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

他按照袁同志说的,找到他们公司革委会分管科技项目的吕副主任,跟人家搭了半天的话。

虽然没打听出更多的消息,但是好歹已经知道了,临万县和岳东县有意向争取这个分厂。

这就可以了。

这么大的项目不是他们团结公社能独自吃下的,场地,劳动力和资金都不够。

既然人家设了门槛,就只能让县里出面争取了。

宋恂没在展览会久留,由着项小羽跟袁同志热聊了一会儿,彼此留下了联系方式,便带着人离开展馆,逛街去了。

“我现在这个播音员的工作,还真挺能唬人的!”项小羽抿着嘴乐,“是不是比你这个公社小干部管用多了?”

“嗯,确实。”正经的广播电台播音员,在当下的社会地位是挺高的。

说出去比他这个公社小干部有面子。

“嘿嘿,今天带我来果然没错吧!”项小羽趁机说,“所以,你下次再有这种出差的好事,就还得带着我,知道不?”

“那我干脆把你拴在裤腰带上得了。”

两人结婚以后第一次来市里玩,即便心里还惦记着工作的事,宋恂也没急着往回赶。

陪着她在市里吃吃喝喝买东西,又去文化公园消磨了一下午,才坐上返程的汽车。

*

新的一周开始后,宋恂整理了组员们反馈的情报,便再次找上了苗书记汇报工作。

“看来咱们跟这个分厂算是彻底无缘了?”苗利民还挺遗憾的。

像宋恂说的,如果能给团结公社引进这样一个大厂,是能带动他们整个公社的发展的。

“他们现在根本就不跟公社一级谈,在传达室就把人筛选掉了。”宋恂问,“咱们公社跟县工业局的关系怎么样?能不能请他们出面帮忙联系一下?”

苗利民心知他打听的不是公社跟县工业局的关系,而是想问他在工业局有没有门路。

可是,这个消息一旦透露给县里,主动权就不在他们团结公社手里了。

要是让县里出面联系,那最终肯定是要将这个厂放在县城或者其他更合适的公社的。

他们团结公社目前只有一个织袜厂算是纺织业的,纺织设备制造厂,零部件厂之类的一概没有。

除了具备一个地理位置的优势,再没什么特别突出的特色了。

苗利民一咬牙:“我干脆去县里跟冯主任说说这个消息吧,县里一直没动静,应该是还没收到消息呢。冯主任对纺织业也挺关注的……”

“您不怕被人截胡啊?”宋恂笑。

“反正咱们公社八成是吃不下这个项目的,落在县里,总比去了其他地方强。”苗利民也想开了,有多大的肚子就吃多少饭吧,这种事强求不来。

随缘吧。

宋恂身体前倾,小声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他凑过去如此这般地跟苗书记嘀咕一通。

闻言,苗利民搓着下巴笑:“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但是有点悬啊,我预感万一事情真的成了,冯主任可能会骂娘!”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都是一个县的,无论哪个企业有了产值,都要算在咱们县的账上。”宋恂笑道,“现在最主要的是,得让县里赶紧出面去跟服装公司争取一个‘参赛’资格。”

苗书记挥手说:“你先回去吧。我得再琢磨琢磨这件事,明后天你跟我一起去趟县里。”

不只苗书记要琢磨这件事,宋恂也得好好掂量一下要是县里打算争取这个分厂,自己能在其中做些什么工作。

回家以后,也一直心不在焉地反复推演事情可能的走向。

苗玉兰来到小院,给小两口送了半锅刚蒸好的馒头,瞧见闺女身上穿着一件嫩黄嫩黄的条纹衬衣,便将人拉去一边问:“你这两天怎么一天换一件衣裳?这件衣裳又是什么时候买的?”

“就上个礼拜在市里买的。”项小羽挺胸抬头地给亲娘展示,“好看吧?”

“好看是好看,但这么一件衣裳得花你一个月的工资了吧?昨天那条裙子好像也是新的。彩礼钱给了你是让你花在刀刃上的,可不能这样大手大脚的乱花钱!”苗玉兰再次感慨家里没个长辈看着就是不行。

她闺女要是跟公婆住在一起,哪敢这样乱来?

“没动我的嫁妆,小宋哥的工资都在我这里呢,我现在花他的钱。”

“……”苗玉兰气道,“那就更不行了,小宋把钱匣子交给你保管,是让你管家的!你这样胡乱花钱,跟监守自盗有啥区别?”

“我才没乱花呢,这是小宋哥给我买的!不信你进屋问他去!”项小羽赶紧解释,“他说我俩结婚以后还没给我买过什么正经东西,下个月我又该过二十岁生日了,他就提前给我买个礼物。”

“那就等到你过生日的时候再穿,现在嘚瑟什么?”

“早穿早臭美呗!都买回来了,还留什么啊!”

苗玉兰觉得自己这个闺女本来就被老头子教成了傻大胆,结了婚以后,更被惯得没个样子。

“得亏你只是我闺女,嫁出去就算了,这要是儿媳妇,真能被你气死!”

项小羽嘻嘻哈哈地笑着安抚老娘,好不容易将人哄走了。

看看天色,便准备回屋洗漱。

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的时候,她将刚才的事当成笑话讲给窝在床头看书的宋恂。

“我娘都夸你是好女婿呢!”项小羽从镜子里观察他的反应,清了清嗓子说,“为了鼓励你以后继续好好表现,我决定今天要说普通话。”

宋恂闻言抬头看向镜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