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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领导要是能解决,我还用得着来求宋主任吗?”田婶抱怨道,“我都去了公社十几次了,一直没有个说法。”

项小羽心说,你让人家给你啥说法呀,大家都被收到队里了,总不能只有你能搞特殊。

那个蟹酱配方被海味品加工厂使用着,想要赔偿应该去加工厂要才是。

“那你就去加工厂找红梅厂长和李副厂长,让她们给大壮二壮在工厂里安排个职务嘛。”项小羽提议。

“他俩都是打渔卖力气的,笨手笨脚的,哪干得了那个精细活,去车间拆了两天蟹就被车间主任赶回来了。”

项小羽:“……”

“我也不想来麻烦小宋主任的,”田婶瞄一眼沉默的宋恂,“但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听说公社里那个管事的苗书记,马上就要升职去县里当领导。他走了以后,就更没人能管这件事了。”

项小羽惊讶地望向宋恂,她三舅真要升官啦?

宋恂小幅度地点了头。

今年团结公社的工农渔业产值都能排在南湾县的前列,前两个月就有风声说苗书记要被提拔去县里了,不过一直没动静。

直到上个礼拜苗书记去县委进行组织谈话,这件事才算基本确定下来。

换了新领导以后,田婶家的事就更不好解决了。在公社大院里的好多人看来,她这就属于胡搅蛮缠,狮子大开口。

宋恂这会儿也在琢磨如何妥善安置田婶家的两个儿子。

虽然队里人常说田婶是地瓜油,黏上就甩不掉,不过宋恂心里是很感激田婶的。

撇开蟹酱配方的事不谈,当初他被人从大瓦房开除归入社队,田婶还曾放过话,要是生产队里有人敢欺负宋恂,她就替宋恂出头。

她家这件事从程序上看,公社是没有任何错误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铁饭碗就真的能捧一辈子。

然而,从感情上,宋恂又很能理解她,农村社员有个能让家人都捧上铁饭碗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田婶,你这样几次三番地往公社跑,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处理结果呢?”宋恂问。

“就还让我家大壮和二壮去打渔,赚工资呗。”

项小羽接话问:“咱们公社没成立渔业公司,你要是还想让他们打渔赚工资,在咱们公社肯定是不成的。如果去别的公社或别的城市工作,你能不能接受?”

“行啊,有工资赚,能捧上铁饭碗就行呗。”

“那你回去等消息吧。”项小羽一挥手说,“公社和我家宋主任肯定是没办法帮你解决这件事的。不过,我跟大妮姐关系好,你家大壮二壮的事,我帮你想想办法。”

“你能有啥办法?”田婶半信半疑。

“那你就别管了,我找找私人关系。”项小羽强调道,“我也只是尽力办啊,办得成办不成都不好说,你看我亲大哥还在队里当渔民呢!”

田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让公社领导解决工作是一回事,让项小羽利用私人关系帮他们找工作是另一回事。

不过,既然有便宜占,她也不反对,大不了之后给项小羽送份谢礼就是了。

她一口答应下来,临出门前看着项小羽的肚子关心道:“你这肚子得有五个月了吧?照这么算,明年入夏前就能坐完月子了。那你可享福了,幸好没赶上夏天坐月子,不然可遭罪了!”

项小羽摸着肚子赧然道:“刚四个月,嘿嘿,我娘也说我这肚子有点大。”

“四个月就这样,那这孩子挺大的,你不会是怀了俩吧?”田婶自己就生了五个孩子,眼睛特别尖。

项小羽摆手说:“不能,我就是这段时间吃得太多,有点长胖了。”

她娘给做的那么多牛肉干,被她半个月就吃空了。

田婶见她四肢纤细,只有肚子突出,提醒道;“看你这样可不像吃胖的,你们还是注意点吧,可别是还有一个。”

送走了田婶,宋恂盯着她的肚子打量。

被他看得不自在,项小羽侧了侧身说,“就是吃胖了,哪有那么容易就怀俩。十里八乡这么多年也没有一口气生俩的。你就别想好事了。”

宋恂抚着她的肚子幽幽道:“宋恒和宋悦就是相隔一刻钟出生的。”

“……”项小羽结巴了一瞬,“不、不能吧?”

“咱们找个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项小羽最怕上医院了,捧着肚子拒绝:“我不去,兴许不是呢。我最近少吃点就好了。”

见他面色紧张,又嘻嘻笑着安慰道:“你不是嫌我数学成绩不好吗,能得个一百分就不错了,咋可能得双百呢!”

宋恂不听她插科打诨,帮她穿好衣裳就带着人去了一趟卫生院,不过公社卫生院的条件有限,查不了这个。要想确认是不是双胞胎,得去县医院。

项小羽说什么也不去县医院,拉着宋恂就回家了。

她不乐意,宋恂便也不强迫她,不过心里还是偏向相信田婶的。

他回家又将这事跟丈母娘学了一遍,苗玉兰盯着闺女的肚子瞧了半天,心里也有点打鼓。

“她不想去就不去吧,我这段时间控制一下她的饮食,不能让她继续胡吃海塞了。等到五个月的时候,我亲自押着她去县医院查一查。”

*

因为一个猜测,宋恂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他妈怀二胎的时候,他已经上小学有记忆了。他印象里,孟团长当时的肚子特别大,整个孕期都很辛苦,临产前半月就被安排进医院病房躺着了。

那会儿老宋正值壮年,整天下基层,孟团长的整个孕期,几乎都是由七岁的宋恂陪伴她度过的。

所以,等孩子出生以后,当时那个手忙脚乱的场景,他至今记忆犹新。

俩孩子太不好带了。

孟团长在孕期长的那点肉,因为这俩破孩子,迅速消失了。

宋恂暗忖,若是真的做题做出个双百分,对他的考验真不是一般的大。

宋恒宋悦那此起彼伏的哭声,他记了十几年都忘不了。

因着有了这个猜测,宋恂不敢让项小羽再为了旁人的事情奔波,问清楚她打算怎么帮田婶以后,就想自己去办这件事。

项小羽解释:“也没什么啦,我不是为了做节目,跟县水产局的尹琼华尹科长联系过好几次嘛,现在我们已经混熟了,所以就想去她那边给大壮二壮找个工作。”

“她在政工科,能给渔民安排什么工作?”

“嘿嘿,你这消息太滞后啦!”项小羽啃着苹果,得意道,“她上个月升啦!已经是水产局的副主任了!”

宋恂这段时间一直忙工作,确实没注意水产局那边的动静,还真不知道尹琼华工作有变动的事。

既然如此,他去找尹主任打听一下情况也是一样的。

团结公社今年的各项成绩都很漂亮,除了工业办得到了县级的先进集体奖,团结公社还在年终时得到了地区级先进集体的荣誉。这两天苗书记带着两个先进个人,去市里参加“先进集体和先进生产者代表大会”了。

于是,就只能由宋恂出面去县里参加工业局举办的安全生产会。

开了一上午的会,好不容易等到散会,宋恂随着大流往外走,正打算顺路去水产局看看尹琼华,肩膀上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地区开会你怎么不去?跑来县里开安全生产会有什么意思?”来人是左家门公社的工业办主任魏金贵。

“我们公社得的是先进集体奖,有苗书记这位大将出马就够了。”

左家门公社今年的工业产值仍是全县第一,但农业渔业没能比得过团结公社。所以这次南湾县把团结公社作为先进集体报给了地区,打断了左家门公社连续三年荣获地区级先进集体的记录。

魏金贵呵呵一笑:“你们今年的工业弄得还行,没想到一个织袜厂居然能那么赚钱。之前大家都走眼了!”

走在他身边的东风公社工业办林主任也笑:“可不是,团结公社这个织袜厂算是一匹黑马了,一个厂就能养活整个公社了吧?”

宋恂像是没听出他们话里的机锋,笑眯眯道:“还行,我们今年的总产值是四百三十多万,织袜厂只占了两百万,不过现在还没达到我们预期的最高产值,明年还有进步空间。”

“今年你老兄的运气可真不错。”魏金贵笑得一脸真诚,“去年团结公社的产值才那么一丁点,今年随便干干就能翻几番,这不一下子就突显出你的能力了!像我跟老林就不行了,苦巴巴干一年,哪怕产值增速再高,也干不过你们啊。下个月那个全省工业系统群英会的名额,八成也是你们的了。”

说着还认命似地背着手摇头叹气。

“我的运气确实不错,”宋恂不以为忤,笑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魏金贵又在他肩上拍了拍,叹道:“明年咱们就都是一样的啦,到时候你再想有这个增速,可是不容易,珍惜吧。哈哈哈,走,咱们一起到国营饭店喝点去!”

“这话可千万不能被我们苗书记听见,他还想让我们团结公社保持这个增速,继续向前冲呢。”宋恂随口道。

魏金贵在他那张年轻的脸上瞄了两眼,突然提议:“小宋主任,听说现在城里特别时兴搞工业大比武?你们团结公社敢不敢跟我们比一比?”

“比什么?”宋恂挑眉。

“就比明年第一季度的工业产值增速。”

宋恂没弄明白他今天唱的这是哪一出,平时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气氛围,今天怎么跟吃错药了似的……

不过,既然人家已经上门挑战了,他也不是怯战的性子。

“行啊,比就比吧。”他顿了顿又补充,“但是,只搞比武竞赛没意思,咱们得有点彩头才行!”

“你想要什么彩头?”魏金贵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

“要是我们团结公社赢了,那么在未来三年,左家门公社的所有基础设施和工业厂房的建设项目,必须全部由我们团结公社的建筑营造厂承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