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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将车开到行署,秘书却将他们拦了下来,领导正在开会呢。

宋恂没有废话,将报纸递给对方,是否通知领导由他决定。

一张报纸让原本要开两个小时的会议很快就散场了,王专员面沉如水地返回办公室,死死盯着报纸上那张不大的相片。

听宋恂讲完事情的原委,他沉默了足有一刻钟,才拿起电话给公安局做了指示。

然后扭头对宋恂和邬君阳说:“明天的签约仪式照常办,这件事你们先暂时不要声张,地区自有安排。”

……

第二天的签约仪式如期举行,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在海浦宾馆的宴会厅中满满挤了两排。

项小羽昨天已经听宋恂说过今天的签约仪式可能会有好戏看,所以她跟欧阳抗美很早就来到了宴会厅,抢占了最前排的位置。

今天下午两点有一趟飞往省城的航班,如果她们能赶上这趟航班将素材送回台里的话,没准可以登上今天的《晚间新闻》。

宴会厅里的花、酒、红地毯都被撤了下去,最前面的签约台上只放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这个场景完全不像是要搞签约仪式的样子。

所以当王德荣被秘书和助理簇拥着走进会场的时候,心里还生出些许不被重视的愠怒。

一直观察他的项小羽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便赶紧让欧阳抗美给他一个大特写。

把这人的脸拍得清清楚楚。

在其他记者都对着领导猛拍的时候,她俩一心一意地拍港商。

于是,就这样拍下了他从进门到登台招手,再到被公安同志扣押的全过程。

连欧阳抗美都不得不感慨一句:“这个新闻有爆点!”

好好的签约仪式变成了海浦行署的新闻发布会。

王专员站在台上,详细解释了海浦的一众领导干部是如何通过蛛丝马迹发现这名“港商”是冒牌货的。

“我们已经通过上级单位的帮助,联系到真正的王德荣先生了。王先生此时正在上海出差,所以我们百分百确定,此王德荣就是一个商业骗子!”王专员在台上一派从容道,“我们的同志早就在怀疑他的身份,最近通过各方信息,抓住线索顺藤摸瓜拆穿了他的把戏!那么肯定有记者同志要问了,既然你们海浦已经发现他是冒牌货了,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组织签约仪式呢?”

记者们赶紧将照相机和摄像机对准台上。

“半个月前我们就安排好了这次签约仪式,既然已经准备了,就别浪费,不如让记者同志们将抓获骗子的现场记录下来。如此也能给其他兄弟地区和城市提个醒,我们正处于改革的新时期,面临机遇的同时也要面对挑战,如何甄别投资商的真伪,鉴别投资商的经济实力,是广大干部群众遇到的新课题。”

“我们海浦算是比较幸运的,为了取信于我们,这个骗子还提前给我们捐赠了十万元,作为回馈家乡的基础设施建设资金。因此,他不但没能从我们这里骗到钱,反而还白捐了十万!”

台下响起一阵笑声。

王专员也笑了笑,继续道:“但是这样愿意提前投入的骗子毕竟是少数的,我们为人民群众守着钱袋子,就必须时刻保持警惕,避免让不法分子钻了空子!”

……

海浦行署并没有对外公布那个冒牌货的具体信息。

宋恂后来听说,这人曾是临省的一个渔民,三十年前辗转去了港岛,一直在正牌王德荣的无线电工厂当工人。

他在工厂里听到了不少东家的信息和花边新闻。

这两年听说内地开放了,他便动起了歪心思,大量搜集关于东家的商业信息。

两地信息不对等成为他钻空子的优势,顺利回到内地招摇撞骗,成为了足以以假乱真的王德荣。

至于那十万块的捐款是从哪里来的,目前还是未解之谜。宋恂猜测,兴许在海浦之前,已经有其他地方上过他的当了……

*

刚遭遇了骗子,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合作方,港口酒店项目就只能先搁置了。

骗子事件虽然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热议,但是没过几天,新闻热度就退了下去。

海浦的大多数居民早就将目光聚焦到了“春之光”交谊舞比赛上。

这是海浦地区第一次组织这种全民性质的交谊舞比赛,没有年龄限制,上到七八十岁的退休老人,下到话还说不利索的学龄前儿童,都可以报名参加比赛。

老百姓对这种集体娱乐活动积极响应,不但城里的公园和广场中随处可见抱在一起跳舞的男男女女,连几个经济增速很快的县城里,也有不少人在勤加练习。

这场比赛原本应该在五月初举办的,可是因为报名人数一直在不断增加,没有联系到合适的比赛场地。拖到了六月份才开始第一轮的淘汰赛。

宋家的两对选手被安排在不同组进行比赛,宋恂夫妻是甲3组,宋延安和杨玉环是甲4组,两对选手虽在同一天比赛,却并不能同时上场。

延安对此颇有微词:“我还想跟爸爸妈妈一起比赛呢!”

“还是分开比较好,”吉安坐在沙发上摆弄着象棋,抬头瞟一眼试穿白衬衫的弟弟说,“每个小组十对选手,只有三对可以入围下一轮。你跟爸爸妈妈分开参赛,可以增加进入复赛的几率。”

延安保持一贯的自信说:“就算我们被安排在一组,也都能进入复赛!我还要得毛毯呢!”

“要是你真的得到了毛毯,到时候跟杨玉环怎么分?”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延安问住了。

天人交战了大半天,吉安已经重新将心思放回棋盘上了,他才不情不愿道:“她如果想要的话,可以把毛毯让给她。我要奖状就行了。”

“如果你们得奖,两个人都有奖状。”

“哎呀,到时候再说吧,”延安不耐烦道,“给她就给她吧,我这身衣裳还是万里送给我的呢!”

杨万里给两个孩子买了同款比赛服装,延安沾了人家杨玉环的光。

宋恂路过沙发时,在吉安的后脖颈上捏了一把说:“比赛还没开始,你就大搞内部分化瓦解了!这让你弟弟还怎么专心参加比赛?”

“我就是问问嘛。”

“那也不行!士兵上战场前,你大肆散播战后奖励分配不均的谣言,这就是动摇军心!讲话要分清时间和场合!”宋恂又捏了他一下说,“今天罚你多写三页字帖。”

吉安瘪了瘪嘴,点头认了。

延安站在爸爸身后,冲哥哥幸灾乐祸地挤眉弄眼。

吉安:“……”

交谊舞比赛的淘汰赛在六月的第二个周末正式开始,地点就在新建体育场的田径运动场里。

宋恂开车将两家人一起拉了过来,宋家人上场比赛,杨家父母和吉安负责后勤工作。

体育场里闹闹哄哄的,除了打扮光鲜的女士们,根本分不清那些男的到底是来比赛的还是来看热闹的。有些人甚至已经坐在看台上开始吃零食了,仿佛是来参加运动会的小学生。

像宋恂这样衬衫西裤的打扮算是极为正式的,场内还有不少穿跨栏背心的呢!

杨万里一直在给女儿和项小羽整理服装和发型,她的审美相当在线,帮两位女士梳起了盘发。

“宋书记,你也来报名参赛啦?”渔业公司的工会主席姜桂霞见到宋恂就上前打招呼。

“陪我爱人和孩子来参加的。”宋恂见到她身着一身花裙子,便问,“你被分在了哪组?”

“我是甲3组的!”

吉安闻言便插话道:“阿姨,你跟我爸爸妈妈是同一组的!”

“哈哈,挺好挺好,”姜桂霞乐呵呵道,“咱们一起参赛,只要有一组入围了,就是咱们渔业公司的战绩!”

宋恂:“……”

为各自的家庭而战即可,倒也不用什么事都扯到集体荣誉上。

这种淘汰赛的比赛速度是很快的,每组十对选手,一起跳同一支舞曲,三五分钟就能完成。

宋恂他们这组被安排的舞曲是慢三《友谊地久天长》。

这年头的交谊舞音乐就那么几首,大家在家里基本都练过,听到音乐,很多人都露出了然的表情。

宋恂二人与另外九对选手在场地中央翩翩起舞。

项小羽学了两个多月的交谊舞,而且几乎每天都要练习,她的舞步已经很熟练了。

对于这种交谊舞,观众和评委的目光会更多地集中在女方身上,所以一个组合的分数高低,就要看女舞伴的表现是否出彩了。

项小羽特意为这次比赛买了一条火红的连衣裙,下摆很宽,站在一众花裙子和蓝黑裙子里格外耀眼。

再加上她的表情管理非常到位,整个舞蹈过程中不但有跟宋恂的眼神交流,还始终保持自信微笑,所以,无论舞技怎样,他们这组的着装、礼貌、舞风三项都得了很高的分数。

顺利进入了下一轮比赛。

宋恂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媳妇在唱歌跳舞方面确实是有些天赋的。两个月不间断地练习下来,已经很有些模样了。

最关键的是,项小羽与宋延安有着一脉相承的迷之自信。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由于她这股莫名自信,让她的舞技在气势上就很能唬人,再有花里胡哨的服装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进入复赛就是情理之中的了。

宋恂夫妻的比赛结束,就该轮到宋延安和杨玉环上场了。

他们是今天上场的第一组小选手,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南美混血儿,一上场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宋恂抱臂站在场外,等待欣赏儿子的表演。

刚与他同场竞技过的姜桂霞,此时带着老公走了过来。

“宋书记,没想到你跳舞这么厉害!”

宋恂谦虚道:“还行吧,今天主要是沾了我爱人的光,她完成得比较出色。”

“哈哈,你们夫妻也是相辅相成的嘛。”姜桂霞热心道,“你们能进入交谊舞比赛的复赛,也是为咱们渔业公司争光了!这样吧宋书记,等我回公司以后帮你宣传宣传,下次参加复赛的时候,咱们公司组织一支啦啦队来给你们夫妻加油助威!”

她老公接话说:“对,扯点横幅标语什么的!”

宋恂:“……”

最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