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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衍那辆跑车上有GPS,一查就查出了位置。李斯文做人做事滴水不漏,掂量轻重,当即汇报给了魏驭城。

林疏月离得近,先赶到酒吧,地大,灯影迷幻,完全找不着方向。无头绪地转了十几分钟,也不知到了哪个旮旯角落。右边是一扇半掩的门,林疏月不做他想,刚要推开——

“呵,钟衍这回完蛋了。”

林疏月动作一顿。

“他家里有钱,拽得跟什么似的,上回把毛哥打进了医院,毛哥恨不得让他死。”

“钟衍进来的时候,东西就放他外套里了。这回报个警,你说他死不死。”说话的人贼眉鼠眼,朝同伙做了个吸烟的动作。

林疏月蹙眉,反应过来后,凉意浇头灌下。

她拔足往外跑,逮着服务员问,终于赶到包厢,里头已经乱成一锅粥。

近十人围住钟衍和林余星。

钟衍头发乱遭,脸上挂了彩,一脸不服输的野劲儿。他把林余星拦在身后,是一个维护的姿势。但寡不敌众,显然是落了下风。

“这他妈不是我的!”钟衍暴怒,指着姓毛的道:“你陷害我。”

毛哥阴狠,“你有证据再哔哔。”

钟衍的外套丢在地面,外套上是一小包白色的粉末状东西。

毛哥假模假样,“我再混蛋,那也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小衍哥玩得开啊,这玩意儿都敢明目张胆地带进来。”

“放你妈的狗屁!”钟衍暴怒。

毛哥眼色阴沉,“东西从你衣服里搜出来的,按规矩,报警。”

钟衍脑仁儿嗡嗡响,一滴汗顺着额头下淌。他再叛逆不羁,也绝不会碰这种下三滥的害人之物。钟衍脑子转得快,想起进酒吧时,那个攀着自己肩膀套近乎的熟人酒保。

他明白,从头至尾,这就是个陷阱。

姓毛的不给他一点反应时间,手机随外套一起拿捏住,已经拨起了报警电话——横竖是让钟衍死。

就在这时,门猛地推开,林疏月站在门口,所有人看过来。

钟衍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迫切、警示,暗示她先把林余星带走。

林疏月的所有注意力确实是在林余星身上。她面若无事地走进来,牵着林余星的手语气埋怨,“找你半天了,快点啊,车还等在外头呢。”

毛哥警惕。

林疏月语气埋怨,一顿数落,“让你不好好学习,天天跟这纨绔子弟一起混,回去看爸妈怎么收拾你!”——边说,边把林余星往门外带。

毛哥的重点只在钟衍,所以任由这俩无关人员退场,没空管。

人走,门关。

钟衍一边心里空落,一边欣慰,走一个是一个,幸好没把林余星牵扯进来。

他深吸一口气,拳头拧得咯咯响,豁出去地准备鱼死网破——“哐!”的一声,门再次被踹开。林疏月一个人重返,冷声呵斥:“有完没完了!”

钟衍吼:“回来干嘛!给我走!”

毛哥也撕了脸,威胁警告:“别他妈多管闲事。”

林疏月没被任何话语劝退,平静从容地与毛哥对视,“你自己做的事,应该很有数。”

毛哥此时不屑,报以冷笑。

林疏月平铺直叙,字如细针往对方心口扎,“钟衍进酒吧,你让个所谓的熟人找他勾肩搭背,然后偷偷塞进他外套,再自导自演这一出贼喊捉贼。做了坏事,还想当好人?真当没有公序良俗了?”

毛哥登时变了脸,“嘴巴放干净点!”

林疏月不再废话,直接告知,“我能知道这么详细,你也不想想为什么。”语毕,她晃了晃手机,“不巧被我听见你手下聊天,更不巧,我录了个音。”

这回连钟衍都怔住了。

林疏月冷静至极,“要么,放人走,要么,去警察面前评评理。你自己选。”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露出了心虚。

极其诡异的安静气氛中,毛哥阴毒的目光狠狠剜向林疏月,他倏地笑起来,一字字道:“你有种。”

钟衍反应迅速,在他挥拳之前,抓住林疏月狂奔,“跑!”

重音乐入耳,眼前是晕眩的灯光,身后是叫嚣的追打者。他们人多势众,越追越紧。钟衍把林疏月往前推,拿起一旁的椅子朝身后干架。

林疏月摸出手机拨号码,却被对方一脚踹飞。手背钝痛,疼得她冷汗直冒。

“操!”钟衍拳头往那人脸上砸,结结实实挡在林疏月身前。

毛哥急红了眼,恨意往上冒。敲碎酒瓶,拿着尖尖的玻璃碴向钟衍走去。刚抬起手,一股巨力猛然从后侧劈来,碎片飞了,毛哥痛苦大叫。

动手的是一个黑衣硬汉,动作快准狠,瞬间解了围。

钟衍喘着气,看清硬汉后,如获大赦,“小强哥!”

混乱场景按下暂停,稍归安宁。

林疏月抬头,就看到炫目长廊尽头,魏驭城负手站在那儿。

魏驭城穿的是白色衬衫,袖扣没摘,显然是从会议上急匆赶来。昏暗环境衬托着他这一身白,是极致的反差。明明是温和纯粹的色彩,此刻映衬他的脸,却如烈焰炙烤。

魏驭城什么都没说,只对身旁的李斯文做了个手势,人便转身离开。

李强是跟了魏驭城十年的保镖,退伍特种兵,处理这些自然不用再操心。

钟衍哆嗦了下。

如果不是幻觉,刚才魏驭城的视线,一分都没匀给他,而是全落在林疏月身上。

林疏月快步跑去酒吧外,望了一圈,没找到人,方才的镇定全然不见,满眼的焦虑忧心。

“姐……”

直到虚弱的呼喊从右边传来。林余星从一辆黑色欧陆下车,脸色泛白,嘴唇也失了血色。林疏月跑过去将人扶住,“吃药了吗?快坐下。”

林余星被吓着了,身体已十分不耐受,可仍不想她担心,“姐,我没事,真的。”

不远处的钟衍低着头,慢慢靠近,一脸新鲜伤口更显匪气,但语气是怯懦的,“那个,林老师,对不起啊。”

林余星也低头,做错了事,不敢搭腔。

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林疏月猛地起身,她没看钟衍一眼,而是径直朝魏驭城走去。这几米远,女人走得气势生风。魏驭城一直平静注目,焦点不变。

林疏月抬头对望,目光没有丝毫动摇,“魏先生,从现在起,我不再担任钟衍的心理辅导老师。”

钟衍一下子急了,“我道歉了,我道歉了还不行吗!”

“闭嘴!”林疏月转过头,“你无法无天有人惯,那是你的事。但也请你学会尊重别人,”林疏月后怕,眼底红透了,哽咽道:“我告诉过你,我弟弟有心脏病的。”

“不是的,我,我,”钟衍话都不说不利索,最后只会重复三个字,“对不起。”

气氛低压。

魏驭城一直看着林疏月,目光胶着且沉。

“林老师。”他开口。

林疏月仰起头,态度决绝,没留半分宽容大度,“我不是请求你,而是通知你。”

骤起的夜风从琼楼玉宇的间隙处流灌,抚面力度轻柔,似委婉试探。

魏驭城没有意外的神色,他这一身商务装扮,利落别致,与这声色风月格格不入,可他站在这儿,无论什么氛围景致,都无法喧宾夺主,沦为陪衬。

他想要漠视,那么人间风月便碎成粉末,难以动情。

他想要留住一个人,那么刀山火海也能化成缠绵春水。

魏驭城不点她这道题,或者说,全程至尾,他都不关心任何。这份心眼磊落于细微之处,他看向林疏月的手背,沉声问:“疼不疼?”

林疏月一怔。

虚软的底气被无形的双手托住,五感六腑卸了劲儿,强撑的框架瞬间散了基石。

疼不疼?

怕不怕?

林疏月目光渐渐游离,疼是疼的,也是后怕的。

魏驭城:“先处理伤口,总不能一直疼着。”

林疏月理智拉回几分,刚要振作反驳。

“林疏月,我不是通知你。”魏驭城的声音低了两度,把她刚才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

话不说尽,点到即止。

在他至真至诚的目光里,林疏月看到了没说出口的下半句:

我不是通知你。

而是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