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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礼鸣挪回视线,“嗯?”

佟辛:“送她个包吧。”

霍礼鸣:“……”

这妞,记仇。

奶茶喝完,他把人送回学校。

下车的时候,他忽说:“徐津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佟辛莫名其妙,“啊?”

霍礼鸣眼神散漫,语气却认真,“还有,我记住了。”

“……”

“包不能随便送别的人。”他说。

直到进宿舍,佟辛还觉得燥热未褪。脑子里一直回响“别的人”三个字。他说不能送别的人,那是不是表示,她算是自己人?可自己人也分好多种,她又被划分哪一种?

佟辛猛地摇头,这比高考还难。

福子她们还在外面,说是吃过晚饭再回来。宿舍里只剩佟辛一个人,六点半,她去了图书馆。佟辛是很典型的沉浸式学习,注意力非常集中。这一待就到了晚九点,佟辛走出图书馆才看手机,福子发来消息,说大堵车,估计还得一个小时才能到。

这个点,图书馆这边已经很少人了,高楼耸立沉默,路灯昏黄,天空乌云遮月,是要变天的前兆。从图书馆回女生宿舍有点远,佟辛怕半路下雨,于是选择绕湖走林荫道。

初秋绿林还未完全凋零,依旧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佟辛在鹅卵石路上走了几米,忽然慢下脚步,皱了皱眉回过头。这一回头,吓得她差点把书掉地上。

看清人,佟辛压下狂蹦的心跳,靳清波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的?

三五米的距离,他穿着灰色衬衫,也不说话,就这么对她笑。

佟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尴尬地弯了下嘴角算是招呼,然后转身加快脚步。路上没人,从树叶间隙里漏下来的灯光徒添诡异气氛。佟辛很敏锐,她能感知,靳清波一直跟着她,并没有离开。

佟辛干脆大方搭话:“学长,你回宿舍的吗?”

靳清波点头,“是啊。”

他的表情在半明半寐的光影里格外瘆人,佟辛背脊冒冷汗,这个湖很长,前面那一截还单面靠山,会更黑。她抿了抿唇,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找到霍礼鸣:

[快给我打电话]

其实佟辛完全没底,纯粹是本能使然,等她发完信息后才觉得这样于事无补。可手机忽然一震,霍礼鸣来电。

佟辛飞快接听,克制住语气,轻松愉悦还带着些许撒娇意味,“喂,别催啦,我在回寝室的路上呢。都说了回去再打给你的嘛。”

霍礼鸣在家里刚洗完澡,擦头发的手一顿。

“你等会啊,我开个免提,我饭卡不记得落没落图书馆,我先找找。”佟辛又说。

霍礼鸣很快意识到,这是她给的暗示,开免提,就肯定是给在场别的人听。他很上道,立刻配合着“嗯”了声,算计好时间后,适时喊了声:“宝贝儿。”

佟辛耳根子一麻,手机差点握不住。

男人的声音很有质感,像凉风乍起的秋夜里,一床刚刚好的丝绒被。佟辛镇定下来,忽然觉得没那么忐忑了。

她开了免提,开启调情模式:“你今晚在干吗呀?”

“和程序他们吃了个饭,刚到家。现在不干吗,想你。”透过免提,霍礼鸣的嗓音带了一层电一般,又沉又苏,“你呢,今天想我了没?”

佟辛轻笑出声,“你猜。”

“我能猜别的么?”他低问。

佟辛下意识的,“不能。”

霍礼鸣拖着长长的尾音,吐字慢,“看来我想猜的,还真被我猜中了。”

佟辛一时有些凌乱了,他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这是在逢场作戏!猜什么?有什么好猜的?佟辛还紧张起来了。

霍礼鸣没让场面安静太久,“宝贝儿,还没到呢宿舍呢?”

佟辛凝神,“我不想快点到,你陪我说说话。”

霍礼鸣背靠落地窗,漫不经心地来了句:“你先叫我一声宝贝。”

佟辛:“……?”

她一时分不清,这人是入戏太深还是高度敬业。

“不叫啊。”霍礼鸣唇角敛着淡淡笑意,“那男朋友要生气了,我生气,是很难哄的。”

佟辛心跳剧烈,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在耳道里放一次烟花,噼里啪啦,连成绚烂一片。说起来,霍礼鸣也算是假公济私,趁机逗逗她,不管她那边什么情况,既能打电话,那人身至少是安全的。

打电话还要说这么亲密的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拉他做挡箭牌,旁边肯定有追求者。

霍礼鸣没指望她能搭理,不抱希望。

但很快,佟辛软糯清甜的声音入耳,“别生气啦,宝贝儿。”

霍礼鸣:“……”

他可耻地心动了。

心动的时候,最易入戏当真。他甚至有预感,这或许是个好时机。关于一年前的那个生日愿望,关于他曾许诺的,考上好学校,愿望就能成真。

一旦触动这根弦,所有节奏和韵律都由此发酵,为他推波助澜,为他摇旗震鼓。霍礼鸣不自觉地握紧手机,语调放缓,有了几丝不自知的深情,他说:

“佟辛,这一年,我给你发过微信,但你不回我,其实我还有点失落。我知道你对我介怀,你十八岁生日那晚,对不起,我的确给你打马虎眼,没正面回应你。我们现在在一个城市,不说虚的,以后我……”

霍礼鸣低了低头,颇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承诺,“带你喝不同的奶茶,兑各种杯子,只要你喜欢。”

他都快被这番内心剖析给感动了,够真诚,够温柔。

电话那头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回应。

霍礼鸣想,小妞妞肯定是感动得无以言语了。他把手机拿离耳畔一看,顿时面如死灰。

手机息屏,电话早就挂断了。

事实上在两分钟前,佟辛回头看了眼后面,靳清波明显吃惊,然后丧丧地往反方向离开。

佟辛彻底松气,印了印额头上的冷汗,恍恍惚惚地将手机揣回兜里。惊魂未定地到宿舍,才记起霍礼鸣这位中国好邻居。

她赶紧回电话过去,“诶,刚才谢谢你啊。”

霍礼鸣算是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心如死灰,这事儿也不必再提,只挑重点问:“你遇到麻烦了?”

佟辛没瞒着,把事情说了一遍,“可能是我多想?”

霍礼鸣淡声,“你一点都没多想。”

佟辛不是没有过被男生追求的经历,但靳清波这一种,既不明说,也不否认,却又随时出现,或者换一种说法,是阴魂不散的,她真的拿不准。

唯一确定的是,靳清波每次对她笑,那种感觉令她毛骨悚然。

周一下午就两节专业课,傍晚,佟辛和福子她们去外面吃鱼粉。结果一出校门儿,又看见了靳清波。佟辛这一刻特别生气,连着几日的郁结终于喷薄。

她撒开福子的手,“你们先去,我马上来。”

靳清波见她走来,笑得更加明显。

佟辛冷着脸,离他两米远站定,很认真地说:“学长,我这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我这人性格敏感,不说出来,我自己不痛快。如果有得罪的地方,你多担待。第一,你大三,我大一,不同系不同专业,我想,也没有做普通朋友的必要性。第二,我有男朋友。”

佟辛脸不红心不跳,说得坚决又理所当然。

这几句话其实很不好听,但佟辛已经忍无可忍,就算是说她自以为是,她也得把态度撂明白。

但靳清波一点也不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是那副意味不明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我喜欢你的名字,我一直以为是星星的星,没想到是辛苦的辛。真的很特别。”

前言不搭后语,简直对牛弹琴。

佟辛无奈又无力,完全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

正僵持,背后由远及近一道声音,“这位老弟,你这样是不是不合适啊?”

拖腔拿调,吊儿郎当,语气里的不正经全然不知收敛。佟辛怔了怔,还没回头,肩膀一沉,热烈的,夹杂着淡淡薄荷烟草香的气息笼罩而来。

霍礼鸣揽住她的肩,轻轻把人往身上带,一个宣示绝对主权的嚣张姿势。他要笑不笑,眼神像磨钝的刀,克制伪善,却又不失杀气。

“大三了?那应该懂点人事了,怎么还上赶着当男小三啊?”霍礼鸣薄唇轻启,一字字的如刀刃,“我这人文明,一般情况下不护短,只护佟辛——再缠我女朋友,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