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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荣是在第三天离开的。

收拾了行李,说是趁最近有闲时,回申城去探亲。

在项目组,俞总就是最大的领导,没人能拦他。

池月当然也不能。

她亲自把俞荣送到车边,与他握手。

“俞总,一路平安。”

“…再见。”俞荣说得慢,声音低沉,有一点哑。

池月微微一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松开手,“欢迎你再来月亮坞。”

“……”

俞荣眼神微飘,有一种被人窥破的难堪。

“我会的。”

树倒猢狲散,是古今不变的真理。人都有选择未来的权利,池月不怪俞荣,更不能要求别人跟她一样,有情怀和梦想。

她不知道俞荣还会不会回来,但她必须告诉别人,俞荣还会回来,一旦村民知道俞荣不再回来,事情会往更坏的方向发展。而这,是池月不想看到的。

一周后,池月抱着整理好的全部材料,去找了那两位负责项目工程的专家——乔正崇的大学同学。

两位老专家看到她还在坚持,而且准备了这么详细的资料,吃惊之余,又是激动,又是感动,直是夸她有想法,有韧性。池月向这两位老人请教了许多自己不懂的问题,两位老专家也是知无不言,能说的,不能说的,都一一告诉了池月。

经过一番讨论,池月回到月亮坞,就写了两个计划书。

一是找吉丘政府要资金渡过难关,月亮坞是民生工程,可行性很高——这是老专家支的招儿。二是池月自己的想法,她把项目规划和盈利表做得十分详尽,准备在万不得已时,向社会和企业募集资金。

想法有了,做起来却不容易。

池月去了吉丘政府,得到的回馈都令人尴尬。

领导肯定了她的想法,但是……吉丘穷,掏不出钱。

要不然也不会等到乔东阳来投资了。

没钱,空有理想有什么用?镜中花,水中月。

池月连续跑了半个多月,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然后,开始鄙视自己的天真。

一个没钱没关系没人脉的大学毕业生,怎么可能获得这样的政府支持?

池月准备启动第二套方案,可是她查了很多资料,发现这个想法太不成熟,她对运作形式也不了解。没办法,她只能去请教邵之衡。

联系他时,池月有些怯怯,觉得这想法可能太傻了,怕是会被他笑话。

不曾想,邵之衡看完计划书,居然充分地肯定了她的设想,“我认为方法是可行的,只是细节上还有待商榷。”

“你认同我?”池月内心充满了感激。

“当然。就算拿不到那么多资金,至少也能引起社会的关注,不会有坏处。”

“可是我……以什么名头去号召呢?”

“星空冠军。”邵之衡发了个笑脸过来,“乔东阳给你这么大一笔个人财富,你不会不懂得利用吧?”

“……”

池月不是不懂,而是不愿。

如果说现在的互联网是一种网红经济模式,那么,身为星空总冠军的池月自身就是一个超级大网红。从夺得冠军到后来引出这么多事情,案件,不管网上对她的看法和褒贬,她的粉丝数量一直在涨,哪怕她没有专业运作,也是一个流量集中点。

这确实是一笔财富。

“不用犹豫,只有金钱才能换来最高级的平等,换来与世界对话的权利。只要结果是好的,采取什么样的方式,不重要。”邵之衡如是说。

他是商人思维,总是从他的角度来提点池月。

就像过去的很多年,他始终在池月的生命里担任着亦师亦兄的角色。

指导她赚钱,并教她克服心理上的不适。

卖成人用品没什么可耻的,没偷没抢,这笔钱用到了它该用的地方,可以帮助到别人,那就是好的结果。同样的道理,利用星空冠军的身份,炒网红人设,获得关注,获得投资,更是合情合理。

“邵哥,你真的觉得这样可行吗?”池月还有疑惑。

“当然啦。”邵之衡想了想,又告诉她:“不过,我认为你首先要解决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东阳科技的问题……”

“怎么说?”

“月亮坞项目主体是东阳科技承建的,当然归属权也在东阳。那么问题来了,东阳是不是乔氏的下属企业,它和乔氏是什么关系?乔氏叫停月亮坞的投资,东阳能不能与其割裂开来?如果不能。这个项目你就没法做下去。”

“我明白。”池月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东阳是属于乔东阳个人的,与乔氏没有关系。”

“不要这么肯定。就算没有关系,乔正元肯定也不会轻易把东阳割让出去。这个官司,有得打。”

“……”

这么复杂吗?

池月好久没有说话。

果然在这个江湖,她还是个稚儿。

邵之衡继续说:“这才是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要不然,就算有别的企业想要注资月亮坞,都不可行。东阳没有掌舵的人。”

池月提了一口气,“要是乔东阳在就好了。”

“嗯。”邵之衡没有反对,也没有问她案子怎样,而是在谈话的最后,关心地问:“需要我过来吗?”

池月笑了起来,“抱着钱来吗?”

“呵!”邵之衡也笑,“可以。月亮坞我投资不起,但是请你吃饭不成问题。”

“不用了。最近胃口不好。”池月不希望邵之衡特地跑一趟漠地,笑着拒绝,道了谢,“回头事情解决了,等乔东阳出来,我请你!”

邵之衡沉默了一会。

“好。”

……

事情折腾下来,前前后后又是一个月。

大概是太过疲惫,池月这天晚上睡得很沉,一整晚都做些杂乱的梦。她梦到池雁发病,撕心裂肺的大吼,又梦到月亮坞的村口警车驶入,乔东阳被戴上手铐押上了警车……

他就像那天见面时一样,剪着短短的头发,穿着“黄马甲”,冷冰冰看她一眼,“不要等我了。我们分手吧。”

分手。

又是分手。

池月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

她在梦里拼命地奔跑,追赶……警车却越去越远。

“乔东阳!”

她跌坐地上,满地的黄沙,她的手深深插入沙里,掬起来的沙,扬在风中,迷了她的眼,整颗心像破了一个洞。沮丧、失落……直到她醒来。

果然,不仅仅是一个梦,清醒的现实,比梦里更让人沮丧。

她的手机上,有一条权少腾十二点半左右发来的信息。

“乔东阳的事情,已经有处理结果了。不好意思,我再也帮不了你了。”

池月呼吸一窒,脑子突然空白。

她反复看这条消息,手机在掌心都攥出了汗来。

再也帮不了,是什么意思?

权少腾都帮不了,会是什么结果?

池月心脏砰砰乱跳,呼吸不再畅快,消化着这条信息,感觉到整个世界的幻灭——

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维,想要给权少腾发一条消息问问他情况。可是,看看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权少腾肯定已经睡下,就他那个脾气,惹恼了他,恐怕更是什么事都办不了。

池月左思右想,只能放弃。

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听着屋外呼啸的风声,知道明早起来又将是一个风沙盖顶的日子,而这样的日子,在漠地人家,也许永远都没有尽头……

那些传说中的青山绿水,不会再回来了。

——就像乔东阳。

池月双眼一热,心里疼痛到极点。

风声越大,就像刮在耳根一样。

她突然抱着脑袋,把自己塞入被子,仍由泪水横流,默默地浸润枕头……

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把池月的烦躁推到了极点。

她从枕头边摸过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接起就骂,“半夜打什么骚扰电话?有病啊?”

电话里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声尖锐地刮过去,那是一种池月熟悉的,像是要把整个大地掀翻开来的鼓噪声。

“喂?”池月听着风声,突然安静下来,“你不说话我就挂了。”

“池月。”

一个低哑的声音,惊得池月从床上坐了起来。

“乔东阳,你在哪里?”

“你家大门外。”

“……”池月吓得不轻。

“你不会是越狱了吧?”

“……”乔东阳大喘气一下,“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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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评论区关掉了,看不到大家说话,好不习惯啊。

我很想念你们,你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