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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云心穿了件旗袍改良样式的连身裙,年逾四十依旧身段婀娜。她站在那儿,气质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然后进屋,径直看向赵西音。

赵西音嘴角微动,眼神软下来,“老师,您出院了?”

戴云心气色上佳,肤白貌美,看不出丁点病态。她仰着脖颈,态度还是很淡,一席话说得不急不缓:“我不是特意来看你的。”

一旁的黎冉嘻嘻笑,“那……您是特意来看我的?我这儿上新啦!我送你两套最好看的好不好呀?”

黎冉是有分寸的人,孩子气的话也看对象。戴云心对赵西音的感情深厚,连带着她们也跟着熟络起来。再之,黎冉的二哥在广电就职,与戴云心有工作联系,来来去去不见外。

戴云心依旧板着脸,但眉间神情还是放松了些,批评道:“不正经。”

气氛舒缓,戴云心坐向沙发。赵西音给她倒水,双手扶着杯子,毕恭毕敬的模样。戴云心打量她许久,严肃神情终究没舍得绷太过,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你回北京多久了?”

“上周三回的。”

“玩够了没有?”

赵西音点点头。

戴云心的语气忍不住又要尖锐,可一瞧见她低眉顺眼的乖巧样子,还是舍不得了。师徒二人一个坐一个立,面对着面,一旦安静,中间的千沟万壑便显露出来。

戴云心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痛心疾首的感觉冒了尖。她疼爱这个女孩儿,十多年的教诲,授她于技艺,塑造其天赋,看着她从懵懂少女出落亭亭,早把她当成女儿一般。

爱之深,责之切。

当年赵西音一句“我不跳舞了”,是真伤了她的心。

这几年,愤而离席,形同陌路,大有恩断义绝的架势。想到这,戴云心微微叹气,也不再多言,只从包里拿出两张信封样式的邀请函,轻轻放在桌面上。

“周六晚有一个活动,你要有时间就去看看,离你家不远。”

邀请函十分精美,鎏金镶边,每一张都系了绸缎礼结。活动来头不小,内地影视投资翘楚凡天影业与中影局联合举办的一个发布会,由庞策执导,光是剧本就筹备两年的大型实景舞台剧正式立项,发布会即官宣。

这个消息早被公关推上过几次微博热搜,众人纷纷猜测主演是何阵容。黎冉没事就会跟赵西音念叨几句八卦,说是制作经费就逾九位数。

戴云心说得平平无奇,好像真的就是顺便给她多余的入场票。但目光始终定在她身上,眼神隐约露出希冀与期盼。

赵西音没答应,也没拒绝,思绪缥缈,神游天外。

戴云心恨铁不成钢,怒气与怨气齐齐发酵,眼见着又要发飙。

赵西音忽然说话,她声音小,问:“老师,我能带他去吗?”

指着的是一旁的小顺。

小顺没上过大学,但也是个爱跳舞的。无师自通,一顿瞎跳,街舞尤其好,民族爵士也能跳上几段。小子嘴上不说,但每每经过北舞院、大剧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赵西音与这个圈子算是断的干净,自然也没什么机会带小顺扩展见识。

戴云心点头答应,“可以。”

走时,赵西音送她。

三伏天烈日炙烤,万国如在洪炉中。

戴云心自己开了一辆G系奔驰,车门拉开一半,又被她合上。她转过身,摘了墨镜,问赵西音:“有事可以来找我,你还年轻,还能再回……”

“舞台”二字戛然而止,戴云心叹息,摆摆手,“不用送了。”

——

晚十点,周启深听完路桥工程的预算汇报,散会从公司出来。

停车场,安保恭敬唤他:“周总。”

周启深颔首,脱了西装外套丢向副驾,里头一件深色薄丝衬衫贴身,隐隐可见肌理轮廓。路虎驶出车位,经辅道并入车流之中。

到了海棠花园附近,周启深将车停在路边,往西边的巷子里走了百来米。最尽头,一处不起眼的小店面,牌匾上是行书手写的店名——昭昭。

“老规矩,猴魁,水是八分烫,给你煎了两遍,取的第二道。”老程将茶递给他。

周启深食指叩了叩桌面,示意他放这,问:“小昭呢?”

“出去和同学聚会。”

茶馆闭门歇业,又没女士在场,周启深松开衬衫领扣,心无旁骛地抽起了烟,“多晚了,她一个人出门你也放心?”

老程笑:“放心。”

开了一天会,周启深乏了,抽烟抽的凶,第三根时,老程收走了烟盒,“行了,悠着点。”

周启深弹落烟灰,品了两口茶。

老程问:“你和小赵见上面了?”

周启深嗯了声。

“有事没事?”老程话里有话,问句含蓄,内核直接。

周启深掐了把眉心,呵的一声,“你个卖茶叶的,这么八卦做什么?”

老程,程吉,三十出头,颇有硬汉气质,实在不是家长里短的路数。他和周启深、顾和平一块当兵,比他们提早一年退伍,自己捣鼓起了古董生意,人很低调,身家殷实,前年开的这家茶馆,玩儿似的,但名气大的很,一天限量,甭管外头多少慕名而来的长龙队伍,售完就关门休息。

周启深越吊儿郎当,就越是有事。

老程心里头明白,索性换了个问法:“你还想要小赵吗?”

周启深缄默无语,下意识的伸手摸烟。老程先他一步,把烟拿开更远。

周启深忽地一笑,无奈又无望,“我想要,我怎么不想要,我他妈想的要命。”

老程愣了下。

周启深沉沉呼吸,“她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了。”

兄弟之间多少能说上几句内心话。老程哎的一声,“就这么散了,你甘心?我可给你提个醒。”

话未说完,就听见外头风风火火的动静,门被推开,顾和平气急败坏地踏进来,指着罪魁祸首一串京骂:“姓周的你丫有病吧!脑袋长圆了么!自个儿把人家店铺的情趣内衣拍下了架,全往我这寄算什么事?!那个小红毛也不知发的什么疯,四环内送货上门,见着我跟见了鬼似的,还阴阳怪气地说我是顾氏鬼才!”

顾和平一顿嚷,吵的周启深皱了皱眉,却也不放心上,而是沉声问老程:“提什么醒?”

顾和平骂声太大,周启深没听清后半句。

老程便提高声音,“孟家权势变动,少东家上位——孟惟悉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