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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启深做事四平八稳, 效率极高, 次日准时八点,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就打给了她。了解具体情况, 记录重要信息,有条不乱的,真是干大事儿的架势。

电话持续十来分钟, 那边才礼貌客气挂断。

一分钟不到,敲门声响起, 赵西音转过身, 戴云心已经推门进来了。

“师傅?您不是出国了吗?”赵西音讶异。

戴云心里头穿了件墨色长旗袍, 外头搭了件低调的短皮草外套,气质冷艳堪称一绝。她看到赵西音脸上,脖上的一道道伤口,立刻皱了眉。

难得的,没开口指责, 只一声无奈叹气。

“事儿我听说了,你妈妈太不应该。年过半百的人了, 半点分辨力都没有。还能上家里闹, 说出去也不嫌丢人。”戴云心发自内心的厌恶, “听风是风, 听雨是雨, 荒谬绝伦。”

赵西音食指挠了挠鼻尖,痒得打不出喷嚏。

戴云心看她一眼,方才的话不过铺垫, 到这儿才渐渐引出正题,“孟惟悉担心你,昨儿个一晚上,他在办公室没回去,早上我过来的时候,是他亲自开车来接的。”

赵西音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往窗外望。

“人走了,上午要接待美国动画公司的重要高层。”戴云心寥寥数语,也并没有太多别的情绪。这也不过铺垫之一,停顿半刻,她坐在椅子上,叠着腿,问:“倪蕊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赵西音说:“我找了律师,按程序办。”

戴云心面色平静,“她是你妹妹。”

“不管她是谁,造谣诽谤,登门行凶,就是错。”

“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就不怕对自己有影响?”戴云心理智发问:“你真的不想要领舞名额?”

赵西音唇瓣动了动,到底是说出了心里话,“不是有林琅了吗?”

“不到最后,就没有预定这一说法。”戴云心看出了她的怯色,十分不悦道:“什么时候你这么懦弱了?”

赵西音嘴角上扬,勾了个强颜欢笑。

戴云心心思一转,见她仍没松口,便继续劝说:“别人做错事,是他们愚蠢。你前途大好,现在又是团里考核的关键阶段,你在艺术老师们那的口碑是不错的,不打人情牌,不用我说好话,这个位置你也十拿九稳。庞导那边剧情线的拍摄已近尾声,两个组就要衔接合并。到时受关注的程度会比现在高数倍。半点风吹草动都会拎出来报道。”

赵西音慢慢抬起头,戴云心说得字字在理,滴水不漏,但总让她心里悄然蒙尘,觉得不太对劲。

“庞导对这部作品的口碑以及票房势在必得,就那么几个主演,唯有你这个领舞是新人,西音,这是绝好的机会,你以前的梦想,不就是登上更大的舞台吗?”戴云心语重心长道:“可倘若你状告自己亲妹妹的事被媒体挖出来,传出去,你想想,最大的受害者又是谁?整个项目组只会弃车保帅,只有你,只会是你。”

赵西音冷静陈述:“您让我放弃追责,您让我忍气吞声。”

戴云心明智规劝:“息事宁人,也是自保。”

深秋季末,只要变天,晨光也能变得暗淡。窗户斜开一条极窄的缝,北方的秋风带着初冬先兆,登堂入室好不硬气。哪怕只有一条缝,赵西音也感受到了慢刀割肉般的凉。

戴云心上午还要去大学讲座,便不多留,走时说:“小西,梦想照进现实不容易,你七岁不到,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学舞,我希望你好,我不会害你,你好好考虑。”

八点半,心内科的主任带着科室的精英团队,在赵文春病房仔细复诊了半小时,待遇之高可见一斑。他们在病床前忙碌,赵西音站在一旁,思绪跟灌了铅一样,又重又木,萎靡不振。

中饭后,她决定给周启深打个电话。

几声之后,接听的却是他秘书,赵西音听见声音还愣了下,又看了眼屏幕以为拨错号码。

“小西?”徐秘书连忙叫住她,“周总手机落在公司了,我现在开车给他送过去,就快到了,你要不要等一会?”

赵西音:“徐秘书你在开车?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注意安全。”

“没事儿,不开了。”徐秘书气息有点喘,拎着车钥匙就往门诊狂跑,“我已经在医院了,半分钟。”

赵西音顿了下,“周启深在医院?”

“啊,对。周总上午一直在开会,中午说是头疼得厉害,撑不住了才去的医院。”一阵微小杂音,像过风的声音,秘书说:“行了,小西,周总跟你说。”

周启深的声音有点嘶哑,听得出有点病态,低低沉沉的:“嗯?”

赵西音问:“你病了?”

“嗯。”

“头疼么?”

“嗯。”

周启深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可见是真不太舒服。赵西音太了解他了,问:“昨晚是不是没睡觉?”

周启深还是一声,“嗯”。

昨天他从医院回家都快凌晨两点,洗了个澡后更没睡意,折腾了几下就天亮,公司压了一堆的会,上午几个工程师为了一个技术参数吵翻了天,总工就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周启深脑仁儿都要爆炸。

技术、财务、人力,三个会下来,周启深觉得自己厥了。

他这人有一点好,能硬扛,但绝不死扛。估摸自己到极限了,就往医院续命了。

他咳了两声,“怎么了?”

赵西音:“我想跟你说点事。”

周启深看了看时间,“我这边大概还有半小时,耽不耽误你?要不你说个地址,我待会开车过来。”

“你别跑了,回家休息吧。”顿了下,赵西音说:“我来家里找你。”

周启深问:“烧退了?”

“退了。”

“那你来吧,密码和我们之前那处房子的一样,加车程,一小时后我准时回。”

徐秘书坐在一旁,听得匪夷所思,一小时?是不是该提醒一下这位爷,您还有四瓶水没吊完呢。周启深挂了电话后,直接把流速调到最大,又叫来护士,挑着一双虽疲倦但精神奕奕的丹凤眼问:“那瓶不吊了,我直接喝了行么?”

小护士瞪大眼睛。

周启深说得还挺有道理,“葡萄糖,喝不死。”

徐秘书感慨,爷就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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