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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这是北宋时候,有人在蜀道馆舍墙壁上看到的两句话,并无下文,后来被广泛传播开,变成盛赞孔夫子的话。

没有孔夫子,就万古如夜,连太阳都看不见了?

那老百姓怎么还说时日易丧,予及汝皆亡呢?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

而且孔夫子出生之前的夏商周三代,还被视作治理的典范,君是圣君,臣是贤臣,老百姓鼓腹讴歌,怡然自乐,和谐不得了。

难道这也是暗无天日的长夜?

很显然,这两句有些过了。

但是作为孔孟门徒,后世的读书人,无论怎么拔高孔子,也不为过。

毕竟抬高了祖师爷,自己也跟着身价上去了。

木匠拜鲁班,医者拜扁鹊,卖豆腐的供着刘安,就连说相声的也尊东方朔道理大体如此,并不复杂。

要命的是竟然有人来砸场子。

天又生我辈,华夏才复旦。

这两句接的,文法上算不得好,可背后的立意,却是让人悚然心惊,惶恐不已。

孔克坚和孔希学,父子两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他们还能说什么?跟张希孟玩命吗?

貌似有点小难度。

毕竟他们刚刚经历了几个月的苦役,孔克坚腰也弯了,背也驼了,头发尽数花白,已经是个垂垂老朽。

孔希学这些日子下来,脸晒得黝黑,双手皲裂,匹夫粗糙,宛如锉刀。

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几时受过这么大的罪?

简直跟阴曹地府转了一圈,差不多少。

他现在只想活着,别说这几块破牌子,就算把孔夫子的坟地刨了,他也只会拍手说张相挖的好。

果然,孔希学忙不迭称赞道:“张相立意高远,无人能及,这两句话流传了这么久,也就张相补上了后面两句,真是天衣无缝,妙不可言!”

孔克坚见又被儿子抢先,又急又气,也是连忙拍马屁。

张希孟呵呵两声,“你说妙不可言,我偏要你说说,跟我讲讲,妙在哪里?”

“哪里?哪里?”孔希学急得眼珠子乱转,忙说道:“妙在孔夫子死了那么多年,该有新的豪杰降世,圣贤临凡张相就是当世大贤,盖世一人啊!”

孔克坚也道:“确实如此,张相做文章,定道德纲常,辅佐圣君明主,古之贤相,也比不上啊!”

张希孟冷哼一声,“马屁话都收起来,我写这两句话,没有讽刺孔夫子的意思。”

是吗?

不是讽刺孔夫子,是因为该说的话,你都说完了吧!

父子俩暗自腹诽,嘴上却是半点不敢带出来,只能频频点头。

张希孟深吸口气道:“孔夫子定纲常道德,兴儒家教化,两千年来,居功至伟。夫子教化,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便是这些年,我也读了些历代儒者的书籍文章,受益良多啊!”

这话倒是张希孟的真心话,只是别人怎么想,他就管不着了。

话锋一转,张希孟道:“自靖康以来,数百年间,直到红巾起事之前,天下何如?百姓如何?这三百年,算不算是幽暗无边的长夜?”

算!

怎么不算!

靖康之耻,不必言说。

中原天子,向蛮夷称臣,脸都不要了。

可问题是不要脸了,并没有带来实惠,反而是更惨重的失败。

蒙古人取代了金国,铁蹄更加凶悍,一败再败,崖山蹈海,神州陆沉。

近百年间,炎黄苗裔,华夏贵胄,沦为牲畜同价的奴隶,这要不是长夜,什么算是长夜?

长夜无边,长夜之中,尽是凄风苦雨。

“是谁举起义旗,号令天下豪杰,起兵反元?”

“是我辈红巾义军!”

“是谁横扫天下,重创元军,光复中原?”

“是我辈大明君臣,是英勇将士。”

“是谁恢复华夏衣冠,再兴中原教化?”

“是我大明天子,是我大明朝廷!”

张希孟以自问自答的方式,一连十几个问题,全都直指要害。

天又生我辈,长夜才复旦。

是吹牛吗?

是不自量力吗?

没有吧,人家只说了一个事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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