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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师兄哦,你看出我是符修,是因为你也是吗?”

少年声音依然沙哑,却应得很耐心:“算是吧。”

缇婴有了勇气。

她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那……它还在吗?”

少年愣了一愣,顺着她的手指抬头,与半空中的鬼脸四目相对。

鬼脸冲他露出讨好的笑,一笑之下,将近三尺的舌头便快要掉下来,涎水滴到瑟瑟发抖的少女后颈上,黏糊糊的。

缇婴一惊。

她却不敢抬头:“什、什么东西啊师兄?!”

少年望着鬼脸。

下一滴口水要落下来时,他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下,鬼脸的舌头瞬间打结,卷着口水被封了嘴。

他用袖子拂女孩儿后颈:“是雨水,师妹。”

缇婴松口气,牙关却还在颤:“雨水怎么会滴到洞里……”

少年:“湿冷林间,此气象很常见。师妹不是本地人吧?”

缇婴因为他的解释彻底放心了,干脆抱住了他手臂。

少年迟疑一下:“师妹……”

缇婴“嘘”他,声音仍在抖:“它还在吗?”

少年故作不知:“什么?”

缇婴纠结:“就是、就是……灵。”

少年心想:连“鬼”都不敢说吗?这不是你自己召出来的听你话的鬼吗?

他口上答:“还在。”

缇婴抖了一抖。

他觉得女孩儿快要哭了。

证据是她和他说话的声音软嗒嗒一片:“你能想办法弄走它吗?”

半空中的鬼脸登时委屈万分,向下拂去,去蹭缇婴。

缇婴一个抖,扑入少年怀中:“嗷呜呜呜。”

少年道:“妖魔要被你哭来了。”

缇婴哭声立即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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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长夜,山林夜间十分阴黑。只听得彼此呼吸,颇有些相依为命感。

少年不习惯这种初来乍到却过分的依赖,可她脾气坏,他又不好找理由让她开骂。想了想,他让她抬起脸面朝自己。

她不肯。

少年:“鬼……”

缇婴:“不许提那个字!”

少年被她吓一跳。

他改口:“你召出来的灵在你背后,你面朝我抬脸,不会看到它。”

缇婴很反骨:“我为什么要面朝你抬脸?”

少年:“我帮你擦眼泪。”

缇婴一怔。

这种理由实在亲昵温柔又没道理,何况他声音也不好听,应当拒绝的。但是他的手伸来时,缇婴莫名其妙被他勾着下巴,轻轻抬起了脸。

隔着风帽皂纱,少年的眼睛落在她苍白清瘦的脸颊上。翠弯弯的眉轻蹙,唇珠快被她自己咬破了,鸦睫尽湿,几分稚气,几分娇气。

他便又觉得教养她的人将她养得还不错。

少年用袖子慢慢给她擦干净眼睫上的泪滴。

他轻声:“你不必怕你身后的……灵,若有妖魔来,它会帮我们。且时间久了,它便会散去,你若害怕,闭上眼睡一觉便是。”

缇婴狐疑:“睡觉?”

少年:“嗯,我守夜。”

缇婴疑惑:一路上你不是默默跟着我、吃软饭的那个吗?

她虽然脾气差劲,可少年还在给她擦眼泪,他给的氅衣还扣在她身上,他刚才喂她食物喂她水……她被安抚得实在舒服,面颊微微红。

她乖乖地点了头。

她又提出很过分的要求:“师兄,我很娇气,可以睡在你腿上,你拍背哄我吗?”

少年:“……?”

倒是会使唤人。

但他性情当真好,“嗯”一声。

缇婴果然露出笑,她笑起来比拉着脸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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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的过分要求被满足后,她睡前,少年的手拢着她后背,她嘀咕:

“你为什么这么待我?”

少年顿一顿。

他回答:“因为我是师兄。”

修士们在路上遇到,客气些,都会互称师兄师妹。缇婴走一路,已经知道这些礼数了。而且,如果他们都能进了玉京门,那彼此确实是师兄妹。

于是缇婴便以为他是客气话。

雨声沙沙。

一整日和妖魔东躲西藏,缇婴已经累了。缩在氅衣下,被人拍背哄睡,她困得不行,抓紧时间问出临睡前最后一个问题:

“师兄,你叫什么呀?”

少年停顿片刻——一整日了,大小姐终于想起问他叫什么了。

少年答:“江雪禾。”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缇婴嘀咕一下,没想起来,便懒得想了。

等了片刻,没有动静。她觉得他不礼貌,便又有点儿不高兴了:“你都不问我叫什么吗?”

他知道她叫什么。

但是为了避免她在入睡前又发脾气,他配合地问:“师妹叫什么?”

缇婴满意地钻入温软的衣袍下:“师兄,我叫缇婴。”

少年垂目望她,用手轻轻拍抚她后背:“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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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不知道。

江雪禾真的是她师兄。

缇婴离开前师门,她的前师父怕她受委屈,给大弟子传了消息,说很担心缇婴。

江雪禾,便是缇婴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