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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走“十步”出去觅食,关幼萱坐在窗前,安安静静地铺开一页宣纸,准备写大字。练字便是练心,这是她从自己的大儒父亲那里学到的。

关幼萱一个字还没写完,侍女便急匆匆地进来,声音里透着欢喜:“夫人,太好啦,咱们家七郎回来了——”

关幼萱手腕一抖,笔墨浓郁的一撇划了出去。她的整张宣纸被毁,但是她顾不上看那些,关幼萱吃惊地抬眼,声音紧绷:“什、什么……夫君回来?不、不是说……他明日才会到家么?”

侍女天真道:“是呀,按照行程,小七郎本应明日才到的。但是咱们得到的消息,是七郎甩开后面的人,快马加鞭先走一步。七郎的马术,那自然是极好的!”

侍女目中散发着崇拜的光,好像依然看到自家七郎何其威武昂然、鲜衣怒马的俊朗模样。

侍女再对着关幼萱笑:“小七郎必是想家了,着急见小七夫人,才这么快要回来。”

侍女:“七郎已经进城了。”

关幼萱当机立断,放下笔墨转身走:“金姨今日教我练武,说好教我一些新招式的。我们这就去吧。”

侍女迟疑:“可是七郎……”

关幼萱回头,漂亮的眼睛责备而温柔地望侍女一眼:“夫君回来,也要先去见二哥呀。我安排人给他接风洗尘还不够么?练武也很重要呀。”

侍女:“可是小七夫人的脚才刚好……”

关幼萱信誓旦旦:“嫁了凉州好儿郎,我怎能娇滴滴的,被一个脚伤打败?我也要像旁的凉州女郎那样,上马弯弓,下马揍人。”

侍女干笑一声,想不出文文静静的小七夫人揍人时是什么样子。但无论侍女们怎么想,关幼萱都在原霁进门前,坚定地去了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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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府中,金姨听到关幼萱又来,掀一下眼皮,颇为赞同:“萱萱虽然基础差一些,但好在她有持之以恒的决心。我现在才觉得,咱们小七夫人可以当原家主母。”

金铃儿在旁边嘀咕:“但是小表哥今天回来呀。”

金姨不解:“那又怎样?萱萱没有为了一个男人就不来上课,这才是好女郎。走,我们去看看。”

金铃儿见母亲脑中缺根筋,有时候近乎天真。金铃儿只好吐吐舌头,蹦跳着跟着去看小表嫂。于是一整日,便见关幼萱甜言蜜语,将金姨哄得十分高兴。金姨喜欢关幼萱,答应让关幼萱晚上住下来。

关幼萱欣然应诺,偏脸笑:“金姨教我武功,我教金姨我们南方的糕点怎么做。”

金姨皱一下眉:“太甜了,我不爱吃。”

关幼萱:“不甜的不甜的!我改了食谱,金姨试一试嘛。”

傍晚时,原家来人,请关幼萱回去。关幼萱有理由,搂着金姨的手臂振振有词:“我过两日再回家……我现在很忙的。”

仆从木着脸:“是束翼在外面等着小七夫人。”

关幼萱心中响起警钟,眼中一派天真:“原来是束翼哥,看来是夫君派人来的。你们去与夫君说,我真的过两日就回家去了。他一趟趟来请,是要金姨笑话的。”

仆从看一眼坚定要留下的小七夫人,只好无奈地回去回话。

关幼萱心中不安,唯恐原霁强硬闯进来,非要从金姨这里带走她。但是幸好,传话仆从走了后,再没有人来。关幼萱压着不安的心,陪金姨用了晚膳。黄昏晚霞铺天,原家再没有派人来,关幼萱总算放下了心。

她开心地想:夫君必然放弃了。

也对,夫君那么忙那么累,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必然累得趴下就能睡着,哪有空一次次找她。

而至于她为什么还不想回去……关幼萱垂眸,想起原霁,便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想起更早前自己在浴桶中看到的东西。两相联合,回来后她又翻了书……关幼萱脸颊发热,羞赧得不敢多想。

她没有旁的法子。

她只是想多躲两日。盼望自己见到原霁,可以不那般羞涩的时候,再正常地站在他面前。

关幼萱回到金家的客房中,托着腮帮红脸时,侍女进来小声:“小七夫人,有人找呢。”

关幼萱唬一跳,趴在桌子上恨不得将身子黏上去。她仰头脱口而出:“我不回家!”

侍女愣一下,然后忍笑:“不是咱们家的人。是赵将军在外等夫人,说有事求助夫人。”

关幼萱迟疑,拖拖拉拉地出去了。她小心地在金家府邸的大门口张望半天,果然见到赵江河牵着一匹马站在外面,并没有原霁的身影。

赵江河低头梳理自己爱马的鬃毛,跟自己的马说话,身后女郎娇糯的声音传来:“赵大哥!”

赵江河回头,看到一袭摇荡的杏色裙衫妩媚,关幼萱妙盈盈地走下台阶,对他行礼。赵江河心中突一跳,为小女郎的美貌打动。小女郎正是越长越美的时候,他哪里敢多看?

赵江河哈哈大笑,和许久不见的关幼萱站在金府外面说话。赵江河摆手说不进去了:“我到轮营的时候了,正要去报道,想起你,便临走前,过来跟你求一件事。”

关幼萱:“赵大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赵江河挠一下头,被日头晒得黝黑的脸竟然有点儿红。他飞快地向金府大门望了一眼,凑近关幼萱小声道:“求小七夫人搭个桥,把你们表妹介绍给我。”

关幼萱吃惊:“金铃儿?你、你不认识她么?”

赵江河解释:“她是金姨的养女,之前又不常来这边住。最近她才跟着她母亲搬到武威来……所以我只听说过她,并不认识。小七夫人,你看,我比小七还大两岁,马上就要及冠了。”

他朗声:“我到了要娶妻的年龄了。”

关幼萱:“你怎么不求夫君?”

赵江河看她一眼,慢吞吞道:“我求啦……”

他身后传来少年清澈淡然的声音:“我说我和金铃儿不熟,但我夫人熟。他能帮我把我夫人从金家带出来,我就能让我夫人把金铃儿也带出来。他想怎么见面就怎么见面,机会嘛,好提供得很。”

关幼萱瞪大眼。

见红衣少年从巷口走出来,“十步”挺胸踩在他肩头。原霁从赵江河身后走出来,他身形笔挺流畅而衣袖轻扬,束腰束袖,玉冠琳琅。

何其飒爽英姿。

赵江河嘿嘿一笑,对关幼萱小声:“不好意思,我兄弟叫我帮忙,我只好走这一遭,把小七夫人哄出来了。但是我是真的想和金铃儿搭上线,没有骗你。”

关幼萱瞠目:“你这个、你们……全是坏蛋!”

原霁斜觑着她,突而咧嘴对她一笑,露出白齿:“坏什么?你以为你躲到金家我就进不去?我是懒得跟金家的卫士打,不是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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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跟要换营的赵江河告了别,原霁洋洋得意地领着关幼萱回了家。关幼萱实在找不出借口推脱,何况她现在看他一眼,就面红心跳,说不出完整的话,只好任由原霁摆置。

关幼萱发愁:原霁这一次回到武威,会很长时间待在家里。他顶多每日去军营晃一晃,大部分时候……她怎么躲他呀?

关幼萱支支吾吾,扭扭捏捏。回到原家后,小夫妻二人规规矩矩地跟原二郎请了安,便被打发回自己的院子。关幼萱在净室中待了很久,长发都擦得彻底干了,她才慢吞吞地推开门,回去两人的寝舍。

关幼萱回到寝舍,走回内舍。她满心紧张下探头看,见原霁早已换了身灰色的长衫,翘腿捧书,靠着床柱翻看一本书。原霁的长腿搭在床板上,修长笔直。

他安静敛目看书的模样,让关幼萱勉强从他身上找出了一点儿恬静美。

他也不总是凶悍强势的。

他还有看书的时候!

关幼萱咳嗽一声,原霁头也不抬。他不理她,关幼萱便放下心。关幼萱便这样试探般地一点点靠近他,狼崽子没有反应,让想驯服他的人觉得安全。关幼萱挪到了两人的大床前,小心地觑一眼原霁。

对上原霁望来的眼睛。

她脸一下子红了,正要支吾时,原霁有礼貌地问:“你要上床?”

关幼萱紧张地“嗯”一声。原霁长腿挪开,踩在地上,给了她爬上床的空间。关幼萱暗自吁气,愧疚自己错怪了原霁……原霁根本没有欺负她呀。

小女郎的膝盖挨着床板,正低头反省自己。她心不在焉地爬床,没想到膝盖下突然伸出一条腿,关幼萱一声“哎呀”,都不知道这条腿怎么出现的……她一下子被绊倒,扑向床。

原霁“哎”一声故作疑惑,然后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他拍床大笑。

关幼萱一头一脸全扑在了褥子上,闷得“啊”一声。听到他在后的笑声,她不可置信:“你绊我!”

原霁兴奋起来,从后扑上,瞬间将她压在身下。原霁低头看她压在被褥中涨红的脸,他搂着关幼萱笑不停,像个顽童一般,一改之前沉稳的模样。

小女郎艰难地转脸瞪他,也不脸红了,就剩下生气了。

原七郎还在乐不可支:“我试一试你脚伤好没好啊。”

趴在她身上,他“吧唧”一声,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