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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婉如见宿傲白不说话, 以为他知道错了,眼底暗藏着得意,再次伸手, 要从宿傲白手中接过这些年货。

他们这条胡同里有不少棉麻厂的工人,今天厂里发年货, 不少人领到东西后就匆匆忙忙跑回家放东西来了,在他们以及他们家里人的炫耀下,胡同里所有人都知道, 这次棉麻厂的年货有多丰富, 听说光是海货就发了一整箱。

叶婉如想起了前段时间宿傲白拿回家的那一袋海鲜, 听说是车队里的人托他修车的时候分他的,里面有一片她小手臂加手掌那么长的鱿鱼干,叶婉如不怎么会处理海鲜,那片鱿鱼干被她切成片烧饭的时候放上面蒸熟了吃。

刚出锅的鱿鱼片热腾腾的, 原本干瘪的鱿鱼肉吸饱了水蒸汽,厚实了许多,可以撕成条吃, 也可以直接上嘴啃,有些韧,咬起来费牙,可咀嚼几口,满腔鲜甜的味道,足以叫人忘掉咬肌的疲累。

这种鱿鱼干可比百货商店里散称的那种又贵又时常缺货的鱿鱼丝好吃多了, 不用加任何调味料,海货自带的咸味, 以及本身的鲜味, 就是无上珍馐。

听说吃海鲜补脑子, 之前那一条鱿鱼叶婉如都舍不得多吃,宿傲白想要用它来下酒,也被她用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那么大,接近半个搪瓷脸盆的鱿鱼干,几乎全进了她儿子的肚子里。

宿家宝吃的香甜,鱿鱼干吃完了还追着她要,只可惜,他们这儿实在是很难买到相同品质的鱿鱼干。

叶婉如听说年货里也有鱿鱼干的时候,瞬间想到之前送宿傲白谢礼的那个同事,今年棉麻厂的海货极有可能就是他装来的,送宿傲白的那份是他自己私人截留的。

既然这样,那箱海货里的鱿鱼跟宿傲白上次拿回家的应该相差无几,叶婉如已经想好了,今天就蒸它半根,让她家大宝好好解解馋。

除此之外,还有水果,各种糖票肉票……今年又是一个好年。

看着眼前这个被她哄的服服帖帖的男人,叶婉如又是得意于自己的魅力,又是懊恼当初的选择。

她知道胡同里的人都是怎么议论她的,说她狐狸精,死了个男人,还能在弟妹活着的时候就勾引到自己的小叔子,要不然弟妹的尸体还没凉透,怎么就传出她和小叔子好上的消息呢。

他们不知道,其实她和宿傲白在她嫁到宿家之前,就已经有过渊源了。

很少有人知道,叶婉如和宿傲白其实是初中同学,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两人曾经互生好感,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只可惜初三那年,叶婉如她妈在厂里上班的时候弄伤了手,家里不敢找外人代班,就让叶婉如辍学进了她妈工作的厂子当了学徒工,两人的爱情种子刚刚栽下,来不及发芽就被掐断了。

再次见面,是在媒人安排的相亲会上,叶婉如和宿傲白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相比较原身的激动,叶婉如就显得精明市侩了许多,她知道,自己的工作在她嫁人后得让过弟媳妇,为了自己以后的生活,她必须得找一个有正式工作的男人。

那个时候宿家还是宿老爷子当家,他就一个工作,早就对外说过,会将这个工作留给长子,至于小儿子,到时候活动一下关系,让他当个学徒工,至于啥时候能转正,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宿老爷子的工作是卡车司机,宿家俩儿子都跟着老子学了开车、修车的技术,但是卡车司机的工作就是个金饽饽,没有宿老爷子的让位,即便宿傲白能找到学徒工的工作,那也绝对不是在运输队这样油水丰厚的岗位。

叶婉如的模样还是很不错的,胸大屁股大,是那个年代公认好生养的体型,宿傲白的大哥也一眼相中了她。

一边是将来的卡车司机,一边是学生年代有过朦胧好感却多年不见,前途未卜的旧同学,叶婉如想也不想就选择了前者。

如果不是当年原身的大哥出了意外,叶婉如绝对不会后悔这个选择。

可谁让她倒霉呢,嫁进宿家没多久男人就死了,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

那个时候娘家弟弟娶了老婆,家里早就没了她睡觉的地方,打掉孩子改嫁,那得挑同样二婚带孩子的男人,条件未必有宿家好。

要是把孩子生下来,公公就得记着她的恩情,宿家老爷子那是一辈子的老司机,不知道攒了多少家底,叶婉如自从嫁进宿家后,就没有为吃喝发过愁。

如果这一胎她生下男孩,凭着公公对长子的偏爱,叶婉如有信心把他手里的那些家产全都哄过来。

更何况,她还感觉到了已经成家的小叔子对自己的旧情难忘……

叶婉如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一下子就判断到了,哪一个选择对她来说才是最有利的,现在看来,虽然第一次她的选择错了,但是殊途同归,过不了多久,她的男人还是一个拥有正式岗位的卡车司机。

十几二十年后,她家大宝会从宿傲白手中接过这个工作,至于宿傲白亲生的那几个崽子,叶婉如完全不放在眼里。

怀揣着对未来的洋洋得意,叶婉如的指尖已经触及了宿傲白手中的几袋东西。

只是这一次,她又落空了。

宿傲白将手收了回去!

叶婉如心里咯噔了一下,终于舍得将视线从丰盛的年货上收回来,然后正视宿傲白的面孔。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只是眼神中似乎缺少了几分她熟悉的痴迷和愚钝。

叶婉如提起心脏,再次看去时,似乎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明明宿傲白看她的眼神还是那么热烈,满心满眼只有她的样子。

可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把这些年货都交给她,让她来分配呢?

“婉如,这些年货明儿我去乡下看望老姨的时候要带过去,就不留家里了,今天王队刚排好班,这不第一次给我排了长途吗,说是年后,不过要是厂里赶货快,可能在过年这当口就要出远门了,去江浙一趟,来回起码十天半个月,到时候家里的事情我是一点都顾不上了,我琢磨着,去看看老姨,然后把人请过来住一段时间,帮我带那仨孩子。”

宿傲白一脸我体贴你,你快夸奖我的表情。

“你不是常说那仨崽子不听话,常惹你生气吗,这段时间我不在,要是有老姨看着,他们烦不着你,我也就放心了,而且老姨来了,也能帮你做做家务,你也不用担心冬天水太冷,冻出手疮来了。”

不远处的老大宿向丽和老二宿向民都竖起耳朵听着呢,老三还小,依旧执着地用她那几粒小牙刨着生番薯。

听到老子的话,大点的俩姐弟心中满是愤懑。

他们爸爸就是一个眼瞎的,偏听偏信,被叶婉如这个女人迷了心智,在这个家里,他们哪敢惹叶婉如生气呢,明明就是对方故意挑事,变着法子让他讨厌他们。

至于手疮,更是无稽之谈。

他们妈妈活着的时候,爸爸还没有那么糊涂,而且那个时候叶婉如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可在妈妈去世后,那个女人也就演了几天的好伯母,帮着他们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在他们老子面前演足了一个温婉贤惠持家的好女人形象,这样的日子也就持续了几天,叶婉如就借口宿向丽年纪也不小了,好女孩从小就该学习做家务,尤其她还是长姐,更应该给弟弟妹妹做榜样,于是家里的家务就全都落在了宿向丽的身上。

大冬天里,叶婉如就洗几件自己的贴身小衣,其他衣服全都是由宿向丽一个九岁大的孩子在这口水井边洗涤的。

而叶婉如呢,还给自己烧一锅热水,用温水仔仔细细搓洗着她那几件单薄的小衣,怎么可能会冻出冻疮来呢。

宿向民心疼姐姐,天冷的时候,就学着叶婉如烧水,但是他们要洗的是日常穿的厚衣服,一两锅热水怎么够,再加上小孩子做事情也不会考虑太周到,那天用热水洗衣服的宿向丽确实没有那么受罪了,可他们也不小心用光了所有的煤饼,以至于晚上烧饭的时候,只能去隔壁大婶家借。

叶婉如就冷眼看着他们白天烧热水,等晚上他们爸爸回来的时候开始挑事。

谁家女人那么金贵,洗几件衣服把所有的煤饼全都用光,她们都是从小冷水洗过来的,也没一个有宿向丽的娇气啊。

她倒不是埋怨孩子洗几件衣服就闹出那么大动静,她只是心疼宿傲白赚钱不容易,可亲生女儿都不知道心疼她这个老子,随心糟蹋。

这话让原身觉得家里的几个孩子都不懂事,也觉得叶婉如心疼她,旧爱重燃,直接把这口老灶又烧热了。

他完全不觉得宿向丽有错,在原身记忆中,自己的母亲以及不久前去世的老婆,冬天洗衣服的时候,可没有连烧几锅热水,把家里的煤饼都给糟蹋光了。

宿向丽反驳叶婉如用热水洗小衣,在叶婉如的否认下也变成了她的狡辩。

那天姐弟俩挨了一顿打,自此以后,再也不敢烧热水洗衣服了。

叶婉如一听宿傲白的话就急了,她和前院的王大妈一样,都被这段话里的信息量震惊到了。

宿傲白居然要出长途!

她其实一直都希望宿傲白开长途线,因为长途线油水多,就像之前别人送的鱿鱼干一样,如果当时开那条线路的人是宿傲白,她家大宝早就有吃不光的海货了,哪里还需要为年货里发了几片鱿鱼干而高兴呢。

再说了,开长途线十天半个月不回家,她有更多的机会给那三个小的做规矩,省的他们以后生出妄念,跟她家大宝抢家产,不像现在,宿傲白每天晚上都回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情总是要顾及一些分寸。

也因为后者这个原因,叶婉如对宿傲白口中突然蹦出来的老姨心生不悦,她可不希望家里来个长辈对她指手画脚。

“老姨,哪个老姨?以前也没听爸说起过啊,她跟我们家没什么人情往来吧,人家愿意来帮忙带孩子、做家务?”

这个时候,叶婉如也顾不上这箱年货了。

“你不知道正常,不是我们家这边的亲戚,是蕙芬她妈的表妹,烈属,几个孩子都牺牲了,现在一个人住在乡下,孤单单的,要是我们保证以后给她养老,她肯定愿意来帮忙带孩子。”

宿傲白高兴地说道。

“我之前托人打听过了,老太太身体很好,现在还天天下地干活呢,到时候来家里,肯定能把几个孩子照料好,现在雇一个小保姆可得不少钱,老姨要是精神头好,起码还能再照顾咱们十几二十年,到时候我们给她养老,大病她能走烈属身份报销一大部分,用不着我们多少钱,算起来可比请保姆划算多了。”

宿傲白嘴巴叭叭儿地说着自己的算计,此时的叶婉如一点都不为家里即将多一个老保姆而开心,相反,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蕙芬她老姨!

蕙芬就是宿傲白过世的老婆。

那不就是那三个小崽子的亲姨婆吗,人家跟那仨崽子带着亲,能站在他们这边吗?

“不用了,家里有我就够了,人家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何必算计人家呢,再说了,又不是孩子亲外婆,人家也不见得乐意过来帮你带孩子。”

叶婉如着急忙慌想要打消宿傲白的念头。

倒是不远处的宿向丽和宿向民听到老子的话,眼睛亮了。

“我怕你辛苦。”

宿傲白摇摇头,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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