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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嗯……”

牛老木只恨自己没有留胡子,要不然这会儿他也能摸着自己的胡子,装出高人的样子来了。

他觉得,这个小子该开口求他收他为徒了。

眼前这俩孩子都合他眼缘,性子也合他心意。

经过短暂的接触,他觉得身为哥哥的甄宝力单纯很多,这孩子好像天生没有心眼,一眼就能看到底,当师傅的,就喜欢这种徒弟,尤其是收亲传弟子的时候。

他们既怕徒弟不够聪明,也怕徒弟太聪明,到时候反过来算计师傅,手艺这种东西是很私人的宝贝,关系没有亲密到一定地步,是不会轻易传授的。

早些年的时候,想要被老手艺人收为弟子,得先在老手艺人家里帮忙干活,倒夜香、劈柴挑水,给师傅捏肩洗脚点烟……很多学徒不仅拿不到工钱,反而还得贴师傅一笔孝敬钱,即便这样,师傅也不见得一定会传你手艺。

因此亲传弟子的身份,有时候和亲儿子都差不了多少。

要是被亲传弟子背叛,或是徒弟出师后反过来和师傅抢生意,足以把师傅给气死。

牛老木觉得这个孩子心性好,他再磨一磨,就不怕这个孩子将来辜负他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心眼显然比小男孩多一些,说的话也更贴耳,她过来帮忙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他能够收自己的哥哥为徒。

牛老木不反感这种算计,在他看来,宝宝也是一片赤诚之心。

他早年被爹娘卖了做长工,和兄弟姐妹的感情都不算太亲密,这些年他发达以后,兄弟姐妹对他又算计多过亲情。

牛老木打从心底里羡慕这种互帮互助的兄妹情,宝宝的这番算计,反而让他心中感触良多。

他在心里稍稍舒了口气,只要这个孩子开口求他,他就答应收他做一个记名弟子吧,至于为什么不是亲传弟子,当然是因为他还得考验考验这个孩子,看看他是不是一个可造之材。

“爷爷,你那么厉害,你去让队长大伯松口,让妹妹扛一扛队上的牛吧。”

甄宝力激动极了,他心中最大的执念就是没有亲眼见过妹妹打倒一头牛,因为牛是队上最宝贝的财产,平时老黄牛少吃了一口草队上的人都能焦急到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平日里老牛有人专门看着,除了耕地的时候,没人能动那根牛一根牛豪。

他是个好孩子,就不看妹妹打牛了,只要妹妹能把牛扛起来,他的心愿就了结啦。

甄宝力期待的看着眼前的老爷爷,双手在胸口攥拳,恨不得再说上几声拜托拜托。

牛老木的笑脸已经不是僵住那么简单了,现在的他简直就快石化了,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泥石流啊。

宝宝就更不用说了,她捂着脸,完全放弃了补救。

憨哥就是这样一个人,以后如果要跟着牛爷爷学艺,牛爷爷早晚会体验到的,与其半路被退货受人嘲笑,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治疗吧。

“你小子……”

牛老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怀疑自己看走了眼了,这小子不是真傻,而是装傻。

以他在国营工厂里勾心斗角的那些年经验来看,这个小子使的招数的极有可能是意有所指,杀鸡儆猴。

牛?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牛?

很显然,自己姓牛,这小子是在威胁他,如果他不答应,就让他妹妹扛着自己绕村子走一圈啊,到时候他牛刚哪有面子可言,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不过这些都是牛老木心中一闪而逝的想法,他知道,这个想法纯粹是自己想太多。

不过老爷子还是很不爽,他觉得一旦自己收了这个徒弟,他将来的生活一定会波(鸡)澜(飞)壮(狗)阔(跳)。

他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一个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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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老木最后还是同意收甄宝力做学徒,不过他也提了一个要求,以后甄家兄妹得负责填满他家的柴火垛和大水缸。

这个要求并不算太难,山上的东西都是公家的,可那些掉落的树枝和枯萎的丛草村里人都可以去捡,即便没有宝宝帮忙,宝力每天放学回来花一个小时的时间,也能把老爷子需要的柴火捡足。

至于水缸里的水一两个礼拜挑满一次也就差不多了。

在兄妹俩高高兴兴回家宣告这个消息后不久,牛老木就对外宣布了一个消息,他要在村里招学生,教他们手艺,当然,他也要收取一定的拜师礼。

原来他之所以老神在在,是因为早就想好靠这个方式获得粮食了。

对于这件事,村里人看法不一。

学木匠的手艺没有什么大出息,这些年国家不允许私人买卖,就连山上的木料都是公家的,但凡有些力气的男人都要下地挣工分,要不然随随便便给冠一个小资作风、不爱劳动的名头,全家人都得跟着去住牛棚,扫猪粪。

以前的木匠想要接活,只能偷偷摸摸趁着下工的那段时间来做,常常一两个月打完一对柜子,一张简单的木床,挣五毛一块的辛苦钱。

除非能像牛老木一样能进工厂,捧铁饭碗,这才是木匠最好的出路。

可惜这两年户籍限制多,乡下人想要考中工厂招工可不容易呢。

牛老木对外透露出的口风,他教徒弟一个月收五斤粮食,不拘什么粮食,但是苞谷、红薯之类必须是磨粉后有五斤,这在一部分看来,很不划算。

五斤实诚的粮食,足够一家人敞开肚子吃一顿了。

当然,也有心动的人家,他们不仅看中牛老木的手艺,更看中他的人脉关系。

如果自家的孩子能被他欣赏,认认真真当做亲传弟子教导,将来保不准牛老木愿意托点关系,将这个徒弟弄到家具厂去呢,即便只是一个学徒工,那也是划算的。

再说了,即便弄不到工作,多学一门实在手艺那也是好的,偶尔挣点小钱,一辈子下来,难道连这点学费粮食都挣不回来吗?

这个村子里,也不乏和刘三妹一样的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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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蕊很快就听说了牛老木收徒的消息,她记得这个人,甄宝力就是和这个老人学的手艺。

上辈子牛老木在村里的名声不是很好,因为很多人觉得他藏私,收了学费,却没有将真本事教给徒弟。

上一世可没有这一世宝宝带着哥哥去找牛老木这个插曲,对于牛老木来说,甄宝力就是众多学徒中的一个,相比较一些会溜须拍马,说贴心话的徒弟,甄宝力这个弟子很不起眼。

而且甄宝力前期的进步很缓慢,他是属于厚积薄发的类型,师傅不认真教,他就一个劲儿的苦学基本功,他很有耐心的重复练习,将一些很容易被人忽视的基础动作练到极致,他研究各种木料的特性,感知对于雕琢不同木料该用的不同力道,在同期学艺的人已经开始雕刻木料雏形的时候,甄宝力还在学刨花,抛光……

牛老木也是到了很后面,才发现自己的弟子中居然有这么一块璞玉。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有意点拨甄宝力,不过老爷子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当年看走眼了,明明是在教导他,偏偏要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来,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甄宝力是自学成才,牛老木根本就没有用心教任何一个人。

其实这个说法也是偏颇了,老爷子教出来的那些徒弟,只单单做一个木工,肯定是合格的,他们的技术并不比家具厂那些工人差,只不过他们的能力也只限于此了,如果自己后期不努力钻研,永远也达不到更高一层的成就。

对牛老木来说,他收的那些学费完全对得起自己的教导,要不是觉得一个人太孤单,他连那点粮食都看不上呢,严格说起来,牛老木还觉得自己吃亏了。

林蕊不知道这些细节,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哥哥要是能学些手艺也是好的。

那些年从老爷子手底下出师的徒弟,除了甄宝力这个特殊的例子外,还有几个在改革开放那年也做普通家具也挣了一笔钱。

她两个哥哥上辈子就是普通农民,又不会读书,又没有手艺,林蕊觉得自己重生,也该给家里带来一些改变。

她找到父母委婉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这段日子,她一直有意识的让父母习惯她的变化,因为有之前发现野猪脚印,为家里挣了五斤猪肉做铺垫,林家父母很自然的接受了自己女儿早慧的这个设定,比起几个年长的儿女,反而更听这个小女儿的话。

而且林父林母是村里少数坚信学习能够改变人生的父母之一,这一点从他们愿意送家里所有孩字念书就可以看出。

学手艺同样也是学习的一种,他们的接受度很高。

在夫妇俩商量了几个晚上,并且找几个儿子谈话之后,确定了送成绩最差的大儿子去牛老木那里学习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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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哥,我家宝力以后就交给你了。”

刘三妹带着孙子来到牛老木家,乐呵呵的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

她两手空空,牛老木对外说了什么她可不知道,她只知道牛老木和孙子孙女说好了,只要帮忙劈柴挑水就好,拜师礼什么的,肯定是说给别人听的。

牛老木也不挑老太太小气抠门的毛病,他的眼神不自觉的停留在刘三妹的眼睛上,脑海里一直回想着甄宝力的话。

这个老妹妹生气时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和他那个老树根很像。

刘三妹有些不自在地理了理头发,这个老哥哥看人的眼神火辣辣的,哎,全怪她模样出落的太好,明明都是糟老太婆了,还那般引老头注目。

怪不得村里那些婆娘都不喜欢她,可见是她的存在让她们感觉到威胁了。

刘三妹心里想着美事,压根没有想过,人家哪里是不喜欢她,分明就是怕她,就她那无理也能搅三分、雁过拔毛的脾气,除了她那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泼妇儿媳妇,村里这些男男女女谁不怵她呢。

老太太仔细一瞧,牛老木虽然已经过了六十了,可身板结实,精神头不输村里四五十岁的男人,而且他模样好,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老木匠的独女看中,现在即便老了,那也是半老徐郎啊。

刘三妹不自觉的想到了那天儿媳妇的眼神。

哎!她想什么呢,真叫人害臊。

老太太将孙子往牛家一丢,自己扭扭捏捏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