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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佑东感叹了一句,虽然是同一批入伍的队友,可况爱军在部队里的表现可比他强多了,当初上面派下来的指战员曾夸过况爱军,说他是天生的军苗子,不论是体格还是智商,都是为军队而生的。

在他还是一个小班长的时候,况爱军已经升为排长,这在没有背景,战争也减少的当下,这样的晋升速度实属难得。

这一次他如果没有牺牲,升为连长是板上钉钉的了,成了连长,就能够拥有随军资格,也不用忍受老婆孩子长期分离的煎熬了。

“可惜了。”

张佑东重复感叹了一句。

金巧巧不在意张佑东的这些感叹,只是盘算着张佑东津贴上涨后该怎么说动他隐瞒这件事,将多余的津贴存下来,为自己和他的小家庭考虑。

对于金巧巧来说,况爱军的牺牲上辈子她已经难受过了,这辈子不需要再为对方的死而难过了。

她只立足于眼下,将自己重来的一世过好。

——

张佑东的效率很快,一天的时间通知完十八户人家,有几个牺牲战友的家在山里,他借了一辆自行车,可骑到半道就爆胎了,只能徒步走进去,晚上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的事了。

第二天一早,他六点不到起床,带着许三婆和叶芜,去县总车站等待昨天通知过的另外十七户人家的家属。

九点钟的时候,一群人统一出发,坐的是县委给安排好的一辆大巴车,这辆车会将他们直接送到省里的火车站。

对于阿芜来说,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因为即便是“叶芜”,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县城的供销社,而且这辈子她只来过两次,一次是结婚前采办婚庆用品,一次是怀双胎,因为胎相不好住了两天的县医院。

其余时候,想要买点零碎的东西,公社的代销舍就足够满足日常需求,更本不需要跑县城那么远。

对于“叶芜”来说这样,对于车上的这些人来说也是这样,可这会儿,根本没人有心情关注周遭的风景,一个个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中,更因为气氛的相互影响,甚至还有人直接在车里抽泣呜咽。

“我家四个孩子,最大的9岁,最小的2岁,去年年初的时候,我男人回家,告诉我他可能快要提干了,到时候,就能让家属随军,他让我和孩子等等,说部队里的生活有多好,去了部队,以后每个礼拜我和孩子都能吃到一顿带荤的饭菜。”

说话的是坐在和阿芜隔了一条窄窄走道的女人。

她的个子不高,或许是常年下地干活的缘故,皮肤又黑又粗,看上去就像是三四十岁的女人。

“他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难得回家休息,却总是抢着帮我干活,晚上躺炕上的时候,还会拉着我的手说对不住我,让我一个人带孩子,这么多年苦了我了,一切都会好的,等他提干了,我能随军了,一切都会好的。”

那个女人没有哭,只是双眼无神地在那儿喃喃自语。

“他爱抽烟,可自从老大出生后,他就不抽了,因为抽烟花钱,他不能让我在家带孩子的时候还没有足够的钱花,于是他开始戒烟,把每个月的津贴一分不少都寄回来。”

“他是个好人,他真的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啊。”

女人没哭,却触动了车上许许多多同样失去的亲人的人。

“我家崽子这几天还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了,我这心里难受啊,当家的,你怎么不把我和孩子一块给带走呢?”

“我的儿子啊,你走了,把娘的心也给剜走了啊。”

哭声此起彼伏,那个女人的话打开了一道口子,让原本因为环境压抑着自身悲痛的人毫无顾忌地宣泄起来,包括许三婆,这会儿也抱着阿芜开始嚎啕大哭。

这种情绪对于阿芜来说有些陌生,明明过路的风景很美,却不能像一开始那样吸引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