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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八点半, 区工人文化宫里已经来了一百多个人。

董壮和任大夫顺着人流往文化宫里走?,一边走?一边向周围张望,直到?他们进入文化宫里, 也没找到?陈凝的影子。

任大夫不死心地踮着脚又找了一会儿,这才灰心地说:“小董,没看着小陈大夫,她今天恐怕来不了了。”

工作人员在疏导着人群, 董壮又往门口方向望了一眼,直到?有人走?上了主席台, 他才吁出一口气?,漠然地坐到?青风社区医院的席位上。

主席台在高高的台子上, 在台子下方摆了两排桌椅, 此时那桌椅上已经坐了十五个穿着白大褂的中?青年人, 年纪大的已年近五十, 最小的大概也有二十八九了。

这些?人就是这次来参赛的基层医疗单位中?医, 他们也是头一次参加这种形式的比赛。也不是特别清楚该怎么比。因此这些?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难免会向四周张望,不时还跟相?熟的人耳语几句。

这时, 主席台上负责主持的工作人员走?上前?, 对着麦克风开始讲话, 宣布比赛开始,请区领导及评委专家上台。

先走?上台的有四个人, 他们四个人就是这次比赛的专家评委,其中?有一个人竟然是黎东方,至于另外三个专家, 董壮并不认识。

主持人介绍完专家后,又请了三位区领导上台。他念到?其中?一个人的名?字时, 董壮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忽然就变了,他皱着眉看着台上。

任大夫吃惊地张着嘴,指着那中?年男人,说:“小董,那个金副主任不是雁子她叔吗?他就是区革/委会副主任啊?他怎么也来了?”

“谁知道?他怎么会来?”董壮咬着牙说道?。

他盯着那金副主任,心中?冷笑,要?不是雁子家里有这么个人物,他现在怎么可能会这么狼狈?

革/委会的人权利大,什么都能管,姓金的虽然只是个区级的副主任,那只手?却掌握着许多人的命运。

他一句话,就可以抄了别人的家,他一抬手?,也可以把自己?看中?的人捧起来。今天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说不定?就是故意而为之。

这时那金副主任讲了几句话,然后他看了眼台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问主持人:“来参赛的基层医疗工作者们都到?齐了吧?我看好象少了一个。”

主持人忙说:“对,少了一位。青风社区医院目前?还没有人来参赛。他们单位有个人报名?了,但是我没看到?人来签到?。”

黎东方进来之后,就在寻找陈凝的身影,找了半天没看见,现在又听到?金副主任这么说,他不禁皱起眉头,暗暗琢磨陈凝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寻找陈凝的时候,他也看到?了董壮,董壮脸上贴着一块纱布,整个人还阴沉沉的,一点没有他以前?明朗的样子。黎东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小子情况也不对头,

不对,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可惜他现在不能乱走?,不然他就要?找董壮问一下了。

这时金副主任看了看表,淡淡地说:“这么多医疗工作者都来了,不可能因为一个人改变原定?计划,比赛按时进行吧。”

底下的白大褂们听到?了,不禁你看我我看你,心想青风社区医院那边是不是得罪这金副主任了?

董壮攥着拳头,心知金副主任肯定?是故意的。恰在此时,那金副主任似乎也看到?了董壮,他又推了推圆脸上的眼镜,脸上竟露出笑意,一侧嘴角往上挑了一下。

董壮:……这老小子是在讽刺他!是在笑他不自量力吗?

金副主任笑完就准备下台,这时有两个人从大门口走?了进来,脚步声虽然不大,却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黎东方一眼就认出来,这两个人就是陈凝和季野。季野这次穿的是便装,白衬衫配蓝灰色直筒裤,所以别人并不知道?他是个军人。

黎东方看着他们俩进来,心想陈凝竟及时赶来了,虽然差点来晚了,可来了就代表她没啥大事。这么一想,黎东方心情就稍微安定?了一点。

金副主任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台下那一对男女?,表情淡淡地,说:“既然人都来了,那就开始吧。”

说话间,陈凝已在季野陪伴下,走?到?那些?大夫旁边,见这些?人中?间还有个空位,她就在那空位上坐了下来。

至于季野,他早就看到?了董壮,等陈凝坐下之后,他就坐到?董壮旁边去了。

他也看到?了董壮脸上贴着的纱布,但现在比赛已经开始了,他暂时无?暇跟董壮说话,就只点了下头,便安静地看向台前?。

这时已经有工作人员引着四个患者走?到?观众席前?边,其中?一个男人大约五十多岁,大概是肚子疼得厉害,是被人搀扶着进来的。

至于其他几个人,表面上看着还好,至少行动上没什么问题。

很快主持人就宣布了比赛的规则,其实很简单,就直接比谁诊断得最准确,谁开出的方子最好。

等所有大夫对这四个病人诊断并给出处方后,再由?专家组来综合打分。

董壮原以为金副主任会在这个过程中?为难陈凝,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金副主任安然坐着,看上去完全像是一个旁观者,并没有特别关注陈凝。

他一时摸不清金副主任在打什么算盘,也只好耐心等着。

陈凝诊断很快,没多久就给出了三个病人的诊断结论和处方。第四个病人暂时没轮到?她上手?摸脉,她这才有时间打量起专家组的人。

黎东方面无?表情地往她这边瞥了一眼,假装跟她不熟。陈凝就也什么都没说,眼神迅速从他脸上滑了过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在袁姐家遇到?的那位林专家。

这个人也在专家组里边啊?陈凝稍微有点吃惊。

陈凝发现,那林专家似乎暗暗打量她好几眼,但她一看过去,这人就会把眼神挪开。

陈凝:……

这时,她前?边的人终于给最后一位患者诊完了脉,陈凝便走?了过去,这位病人肚子疼得厉害,一直佝偻着腰,时不时哼几声,看上去挺痛苦的。

陈凝伸手?在他右上腹部按了按,这人不由?冷哼一声,显然是按到?了痛点。

然后众人就发现,陈凝给这位病人诊脉的时间相?当长?,长?到?她后边的大夫都不耐烦了,她才把手?放下来。众人以为她诊完了,哪曾想她又抓起病人另一只手?诊了起来。

黎东方看着她这番举动,意味深长?地跟他身边的专家对视了两眼。两人心中?都升起了同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小陈是不是会难经诊脉法?

这种脉法比现在常用的濒湖脉法其实要?更好,更精准,但现在几乎没人会用了。这种脉法的特点就是用时颇长?,对脉诊技术要?求也更高,但要?是能用好,甚至可以诊出来病人具体哪个位置有问题,犹如一个隐形的雷达一样。

陈凝顶着众人奇怪的视线,终于诊完了脉。她心想这个病人的病情估计很容易会误诊,也不知道?那几个专家能不能看出这中?间的蹊跷来?

因为亲眼看到?过林专家误诊,陈凝其实不是很放心专家组最后给出的结论,好在这些?人里还有黎东方在,最后的结果?应该不会太差。

比赛给出的时间已经到?了,主持人便上台要?求参赛医生把自己?的诊断结论和处方交到?专家组,由?专家组进行评审。

有好几个大夫眼神都有些?犹豫,不安,很像是没答完考卷,但考试时间已经结束了的考生。

他们这些?人毕竟都是基层医院的大夫,对于一些?疑难的病有时候实在吃不准,但别人都交上去了,他们不交也不行,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写的结论也交了上去。

四个专家很快开始一一查看,查看的过程中?,他们一直低着头,还不时就某张纸进行讨论,面上都没什么表情。

这时有个专家抬头往那些?大夫中?间瞧了一眼,问道?:“陈凝是哪位?”

金副主任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看向陈凝。

这时陈凝已站了起来,举了下手?:“专家您好,我就是青风社区医院的陈凝。”

那专家看到?她这么年轻,眼里闪过吃惊的神色,然后说:“那你来说说,第二位患者你为什么给出了引火汤的配方?”

这时那几个患者还没走?,第二位患者手?指正按着自己?的头,皱着眉头,看上去很不舒服。

其他大夫们听到?了,纷纷朝着陈凝看过来,都在疑惑专家为什么第一个向陈凝进行提问?

是因为她特别年轻,还是因为她给出的答案很特别?

至于第二位患者的病,他们也都看了,患者每天头疼,有些?人给开了活血化瘀药,有些?人认为是睡眠不足所导致,给了养血安神、清瘀通络的处方,也有人认为是上火了,给开了祛火药。在场的大夫多,开出的处方也是五花八门。

当他们听到?引火汤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有些?茫然,不知道?陈凝这么开方是对还是不对?专家又为什么特意找陈凝提问,用意何在呢?

这些?人正疑惑着,他们就听到?陈凝说:“病人长?期头痛,也经常生口疮。他膝盖以下一派寒凉,渴喜热饮。再结合脉相?舌像,我认为这属于水浅不养龙、龙雷之火上行的虚热之证,此时病人上热下寒,火不归原,呈戴阳证。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误用苦寒之药来清火,只会让病人病情再度加重。”

陈凝这番话说完,在场不少大夫脸上都露出茫然之色,她这意思是不能给病人开苦寒之药降火呗?

可他们中?间有人开的都是苦寒之药……

这年轻女?大夫说得到?底是不是对的?如此她说的对,那是不是说明在场有些?大夫弄错了?

这时他们又听到?陈凝说:“关于病人这种情况,郑士铎曾有过专门论述,并开出了引火汤,我觉得这副药是很对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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