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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乾清宫,隆丰帝在正中的罗汉床坐下,挥退了伺候的内侍,眯眼打量立在面前的少年人。

出去一趟回来,薛恕的气势瞧着比先前更足,已经不输在宫中浸淫多年的高贤等大太监。若不是隆丰帝一手将他提拔起来,也不相信他其实进宫还不到一年。

是把好用的刀,只可惜这把刀却分不清自己的主子。

隆丰帝端起热茶轻啜,待他的态度不似从前亲近,语气也是不咸不淡:“将山东之行说与朕听。”他着重强调道:“事无巨细。”

薛恕直挺挺立在那儿,似乎并未察觉皇帝待自己的不同。

隆丰帝说事无巨细,他便当真事无巨细地将山东平乱经过说与他听,只略过了与殷承玉还有应红雪的部分。

“……就是这些了。”薛恕垂着眸,态度倒是与从前无异。

恭敬,却并不似其他人谄媚。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将隆丰帝的性子摸得很准。隆丰帝疑心重,实际上并不喜谄媚讨好他的人,那样的人会叫他觉得有所图谋。他还喜欢揽权,心里最厌恶的便是争权的臣子,即便他还需要利用这些臣子打压太子。

如他这般恭敬却不谄媚的纯臣姿态,才是最让隆丰帝放心的。

上一世他便是靠着隆丰帝的信任,才一步步斗倒了高贤和龚鸿飞,将东厂和锦衣卫握于手中,壮大了西厂。

不过眼下隆丰帝对他的态度,显然是听说了什么,又犯了疑心病。

他正思索着,就听隆丰帝又好似随意地问道:“朕听闻这次太子遇险,是你冒死相救?”

“是。”薛恕神色不变,亦未否认,也并未为自己辩解。

“你与太子倒是亲近。”隆丰帝语气不明地感叹一声。

薛恕神色坦然道:“太子殿下是君,君有难,臣自当以身相救。”

“朕倒是看不出来,你对太子竟然忠心至此。”隆丰帝神色微沉,已有了怒意:“既如此,那西厂与御马监的事务你便不必管了,去慈庆宫伺候太子起居罢!”

他冷冷瞧着薛恕,决心给他个教训。也好叫他清楚地知道,他该效忠的君是谁!

然而薛恕并未求饶或者露出任何惶恐之色,他只躬身行礼:“谨遵陛下旨意。”

隆丰帝将手中的茶杯砸在他身上,怒道:“滚!”

薛恕毫不迟疑地退了出去。

隆丰帝那一下并未留手,茶杯是实打实砸在了他身上,热茶打湿了衣裳,顺着衣摆流了一路。

薛恕看了看染成深色的衣裳,微微皱了眉,正欲去换身干净衣裳,前路便被笑吟吟的高贤拦住了。

高贤早看他不顺眼,但无奈隆丰帝宠信他,轻易动不得。如今得了消息,知他触怒隆丰帝,特意来看他的笑话:“薛监官这是犯了什么事,竟惹得龙颜大怒。可要咱家帮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薛恕赶着换了衣裳去慈庆宫,不耐烦同他掰扯浪费时间,只轻描淡写地问:“怎么不见高督主?”说完之后他才好似刚想起来一般道:“竟忘了,高督主已被陛下发落了。”

他语气关切,神色却嘲讽:“如今东厂无人管事,高掌印一人顾着司礼监与东厂,竟如此得闲么?”

高远先前借由职权之便,罗织罪名,抓了数名书生屈打成招。结果不想踢到了铁板,逼得孙家人告御状,激起了无数文人的怒火。

此案是殷承玉亲自督办,在离京赶赴山东之前就已经定案。

只不过当时山东叛乱突生,高远又是皇帝的人,他们没有等待隆丰帝的处置结果,便去了山东。

回来后他才知晓,隆丰帝得知此事后大怒,为了平息文人们的怒火,直接将高远斩首示众了。

高贤手底下还有几个得力的干儿子,倒是不太心疼这个同宗兄弟。但听说他后头举荐了自己的干儿子接替高远的位置,不仅未被允准,反而还遭了隆丰帝的训斥。

如今东厂督主的位置就这么空悬着。

高贤特意来看薛恕的笑话,却被薛恕狠狠踩了两下痛脚。

他阴沉沉看着薛恕:“你好得很,只盼太子能用上得你,不然日后若是落到了咱家手中……”自有你好果子吃。

薛恕抬眼瞥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神色轻慢:“那就不劳高掌印操心了。”

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殿下用得上他的地方,可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