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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东家恐惧地看着他,咬着牙根才没有抖得那么厉害。

薛恕嗤了声,骤然失了耐心,站起身抽出番役腰间的佩刀,便斩在了文大当家撑在地面的手上。

三根手指齐断,鲜血喷溅,文大东家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哭嚎声,被两个番役按着,才没有满地打滚。

其余人瞧见这一幕,更是肝胆俱颤。

薛恕反手将刀入鞘,再随意不过地吩咐道:“去,将断指送到文家,让文家再派个能当家做主的人过来对接。”

处置完文大东家,他的目光平静扫过吓得鹌鹑一般的其余几人身上,缓声道:“太子殿下仁慈,行事多有宽宥。但咱家脾气急,却没那闲工夫周旋。限你们两日将数目清点出来,届时自有人与你们交接。”

说完便让人将疼得昏死过去的文大东家拖起来,往厅外去:“文大当家得随咱家走一趟,诸位自便。”

他一走,那些凶神恶煞的番役也跟着呼啦啦离开,若不是偏厅地面上那一滩暗红的血迹,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几个大东家再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各自匆匆回了家中。

番役将文大东家暂时押到了府衙大牢,他的罪行自有官府去审,还用不上东厂。薛恕则亲自去寻了姜政与应红雪。

今日这一出后,那几个大东家估计便老实了,只需寻两个可靠的人去对接并安置赈灾物资便可。

应红雪是自己人,姜政代表湖广官府,互相配合倒是正好。

先后同两人交代妥当之后,薛恕便准备回去。

应红雪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出声叫住了他。

薛恕回头瞧她:“姐姐还有事?”

应红雪有心想问问他与太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她从冬狩时就有所察觉。

她曾听人说过前朝有些皇室子弟就喜欢玩弄漂亮的小太监,虽然太子瞧着不是那样的人,薛恕也并不是那任由欺凌的漂亮小太监。但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些问题。

只是眼下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她叹了一口气,斟酌着道:“以色侍人终不长久,你……还得多为殿下办些实事,也为自己留条后路。”

薛恕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挑了挑眉,神色柔软了一些,道:“姐姐的话,我记下了。”

与应红雪分别后,薛恕便回了府衙东院。

他大步行至院门口,待要进去时又顿住了脚步,有些踟蹰起来。但这踟蹰也没有多久,他很快便平静下来。

左右殿下已经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了。

他压下了心底的忐忑,大步走向主屋。

殷承玉还需静养,也见不得冷风,午饭都是下人送到屋子里用的。薛恕回来时,下人刚将热腾腾的饭菜摆开。

薛恕将人打发出去,见殷承玉欲要披衣下榻,连忙将人按住:“臣伺候殿下用膳。”

“孤是染了风寒,又不是手断了。”

“臣伺候殿下。”

殷承玉与他对视,窥见他眼底的执拗,又懒洋洋地靠了回去:“罢了,给孤盛碗粥。”

因还在病中,厨房准备的饭食也以清淡为主。薛恕用小碗盛了鸡丝粥,又夹了些菜,坐在榻边喂他吃。

殷承玉也不扭捏,要吃什么便叫薛恕给他夹。

他吃东西极为优雅,颇为赏心悦目。薛恕伺候他用了一碗鸡丝粥,两碟小菜。见他摇头了,才放下碗,拿了帕子替他擦嘴。

殷承玉仰着脸任由他服侍,又问:“你便没有什么想同孤说的?”

薛恕避开他的目光,淡声道:“往事不可追,臣只想珍惜当下。”

“你在怕什么?”殷承玉自是看出他的逃避,他抬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回来,目光直视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在怕什么?”

薛恕抿唇不语。

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殷承玉冷嗤了一声,原是有些不悦,只是想起他不经意流露的痛苦时,到底还是心软占了上风。

“孤活了二十八年,一心扑在江山社稷上,从未有过私心。”他大力钳着薛恕的下巴,倾身过去,与他靠得极近,语调缓慢而郑重:“不杀你,是孤唯一有过的私心。”

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是最大的变数。

杀了他,可保朝堂安稳,江山稳固。

可至死,他也没能狠下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