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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是真的,孤独也是真的。

只不过,谢无妄心中并无半分脆弱和虚弱,脸上那些细微情绪,都是装的。他向来都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最方便最快捷地达到目的。

他想拥她在怀。

想噙住她那对花瓣般微微开启的唇,想用一场最激烈的情爱来彻底打开她的心,想看她晶莹的泪珠细细地落进池子里,想听到她呼吸错乱破碎,喉间溢出最柔软的呜吟。

从前给她的好,他会继续做到极致。从前的坏他会收着,再不伤她。

做一个世间最好的夫君,又有何难?

他不动声色地瞥着她,见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清晰地浮起了软乎乎的同情,他不禁沉了眸子,喉间发干。

他想要她下到池子里面来,想要她陪他,想要她。

有句话,方才他只说了一半。从前不让她知道他如何稳固道体,不仅是怕她心疼,更重要的原因是,极火蛰息的这一刻,是唯一一个可以用外力抽走他道骨的机会。夺他道骨,便能将他这一身通天修为拿去十之八、九。

这是他最致命的秘密,虽然不为人知,却不能不防。

就冲着这一点,他也绝对不可能与云水淼双修。

正因为如此,从前她为了这种事情与他吃醋吵闹,他觉得何其无聊。两个人思考的事情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说起来也是鸡同鸭讲,多说无益。

从前,他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来压制极炎。

今日却为她破例。

不仅如此,他还想要在自己露出致命破绽的这一刻,与她亲近。

她不会知道,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迈出这一步究竟有多难。

‘阿青,我愿信你。’

然而……

扑入他怀中的并不是软玉温香,而是一只……噩梦般的蘑菇。

谢无妄瞳仁收缩。

说实话,即便此刻宁青青暴露‘真面目’对他出手,伤他,夺他道骨,他的心情恐怕也不会如此复杂和惊悚。

“……”

宁青青觉得谢无妄好像在生气。

他一扬手,把她的蘑菇扔了回来,用几乎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我的乾坤袋在你脚边,帮我取一件衣袍。”

他身上那些虚弱不翼而飞,虽然脸色还是惨白得吓人,但套上完美虚伪的外壳之后,再没有什么能够伤得到他。

她耸耸肩膀,躬身拿起了那只纹着暗金色竹叶纹的乾坤袋,探进灵力菌丝。

“……咦?”

她原以为他的乾坤袋也会乱七八糟,没想到里面竟是十分齐整。

衣袍、灵宝、丹药,分门别类,特意摆成了一模一样的长度和宽度,一眼扫过去,好像一道道整齐致密的菌丝。

她忍不住偷偷瞥了他一眼。

没想到,连看不见的地方他都要打理得这么清爽。他这只蘑菇,一定是最最克己自律的蘑菇。

谢无妄接住了她偷瞄的视线,他略有一点无奈地摁了下眉心,叹道:“我没动过里面的东西,不用翻来覆去地倒饬。”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有一点……怪癖。她总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极其整齐,他偶尔弄乱一些,她立刻就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专心致志地将它们复归原位。有时候她睡到一半,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也会从床榻上爬起来,游魂一样在屋里走来走去,将上榻之前弄乱的东西一件一件收拾好。

连扔在榻下的鞋,也要对得整整齐齐。

她最爱倒饬的便是他的乾坤袋,里面东西多,如果他不制止她的话,她可以翻来覆去地折腾上一整日。但很奇怪的是,她自己的乾坤袋却乱七八糟从不整理。

宁青青无辜地眨眨眼。

二人对视片刻,谢无妄忽地轻笑出声:“自己的乾坤袋乱成狗窝,见天就折腾我这几样东西。什么毛病。”

最后一句像是教训小辈一般,尾音却有一点轻飘,又像是宠溺。

宁青青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很心虚地把自己的乾坤袋藏到了背后。

他什么时候偷看她的乾坤袋了?

蘑……蘑菇不就是不爱打理看不见的地方吗。而且,她什么时候折腾过他的东西啦?

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就先不想。

她匆匆扫过他那一排宽袍,发现他只穿黑、白二色。

“谢无妄,”她说,“你这样穿衣,别人会以为你只有两件衣裳。”

他恍惚地挑了挑眉。

从前她便是这样说的。语气、神情,就连眉梢挑起的弧度都与从前一般无二。

他自己都不知道,竟把她三百年前的一颦一笑记得这般清楚。

他笑了笑:“不。哪怕我每日都穿同一件,旁人也只会以为我日日都在换新衣。”

她偷偷摆了个嫌弃的表情,然后随手挑了一件白袍扔给他。

对上她天真清澈的眼睛,谢无妄无奈蹙眉:“转身。”

他只喜欢与她赤诚相见,不喜欢单方面被看光。

宁青青偷笑。

在妄境中又不是没见过,他身体坏了半边,还是她帮他穿的衣裳呢。

还害羞。真像个刻板严肃又无趣的老学究。

她负起双手,轻盈地背过身,听着身后水声由远及近,“哗啦”一下上了岸。

很快,一条死沉死沉的胳膊压住了她的肩膀。

她见过他不穿衣裳的样子,知道他看着瘦长挺拔,其实骨骼极沉,像铁一般,肌肉精瘦,蕴藏着可怕的爆发力,自然也是非常有质量的。

这么一压,都快把她压矮了。

又重又硬的身躯向着她倾斜过来。经历了一通天崩地裂的沐浴之后,他的身上已没有了血腥味,只剩那股独特的冷香,好闻极了。

“如今知道了?”他俯身下来,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尖,声线慵懒低沉,“我是如何为你守身如玉。”

他的嗓音很沉很磁,这般贴着耳朵说话,字字句句都要坠进心湖里面去。

宁青青偏头,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又把我当成妄境里面的那个人啦?”

眼角一垂,她摆出了不想理他的样子。心很累,实在没有精神再给他讲一遍那些常识。

他沉着眸子看了她片刻,然后懒洋洋地立直了身体,只松松搭着她肩,很突兀地换了话题:“今日便是青城剑派大师兄席君儒身染魔毒的第五日,魔渊那边毫无任何动静。靠寄怀舟?等死吧。”

宁青青想起了席君儒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一点焦灼:“那怎么办?”

机缘巧合之下,她身上的魔毒倒是被谢无妄一把火给烧干净了,却忘了还有另一名受害者。

灵光一闪,她晃了晃识府中的蘑菇,把粘在蘑菇帽子上面的器灵芽儿摇醒过来。

蘑菇:“儿子,能不能给大师兄制造一个妄境,然后把他体内的心魔也引到妄境里面消灭?”

器灵:“这个简单,只需要三个步骤。”

蘑菇:“激动动,快说!”

器灵:“首先,给你爹我找一件神器来。第二,弄死里面的器灵,让你爹我上位。第三,让那个需要帮助的人毁掉这件神器,爹爹就可以给他制造妄境啦。是不是很简单呀憨比?”

宁青青:“……”

此刻她只想大义灭亲。

她失落地将神念抽离识府,眨了眨眼睛。

谢无妄垂眸淡笑:“不必忧心,我已送了魔灵胎过去。”

药王谷的长老阅遍古籍,知道在万魔汇聚的魔渊之下,大道会自发生长出专门克制魔毒之物,此物被称为魔灵胎,理论上说应当可以消解一切魔毒。知晓此事的寄怀舟“主动请缨”,义无反顾地去了魔渊寻魔灵胎。

宁青青微愕,茫然地看向谢无妄。他找到魔灵胎了?比寄怀舟还快?

谢无妄的身体靠她近了些,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些神秘,他低低地道:“能解魔毒的并不是魔灵胎,而是魔灵胎吞下魔物、克化之后,余下的……泄物。子母魔蛊双位一体,魔灵胎的泄物并不能彻底解毒,也就是暂且压制。我岂会让你吃那种东西?”

宁青青眼角微跳,不自觉地把双唇紧紧抿了起来。

真是多亏了器灵,多亏了妄境,多亏了谢无妄的一把火。

她……宁死也不吃那个!

谢无妄漫不经心地挑起眉梢,平静地阐述一个最傲慢的事实:“阿青,这世上,旁人能做到的事,我都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我亦能做到。所以,不要看别人,只看着我。”

宁青青:“……”她非常礼貌地咽下了一句险些脱口而出的话。

善良的蘑菇已经悄悄发过誓,再也不当着面揭他的短了。

她低低地嘀咕:“可是我很喜欢雪星啊。它的信息素很干净很凛冽,会让孢子更坚强的。”

谢无妄默了片刻。

心下忽有感应,龙曜暴躁地在他设下的封印中震荡不休。

它已被他封了好些日子,因为它犯了个致命的错。

残墓一战原不至于那么惨烈,最后一击时,白淮准的残念聚合了墓中全部力量,向他发出惊天一剑。

谢无妄战得酣畅,长声一笑,祭出龙曜直迎而上。

没想到,龙曜竟没能顺利出鞘。它不配合。

电光火石的碰撞之间,谢无妄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从宁青青出事,龙曜便气息全无,一直沉沉蛰伏。

关键时刻扯了后腿,害他变招不及,只能凭借强悍肉身硬吃下那一剑。

胜是胜了,代价却不轻。

事后,龙曜还不驯不服,使小性子的模样与她如出一辙,他好气又好笑,将它扔进乾坤袋的角落里,封印起来,抛于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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