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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颜悦色。

2001年的春天,是玉珠死去的第五个年头,也是王海亮打光棍的第五个年头。

他对玉珠的怀念丝毫不减。

玉珠几乎已经完全替代了二丫在他心里的地位,女人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而二丫却渐渐模糊了。

白天还好点,在工厂累个半死,到了晚上,光棍的日子就很难熬。

他想玉珠想得不行,每天晚上躺炕上,抱着二丫睡过的枕头,裹着二丫盖过的被子,脑子里总是想若菲菲。

刘媒婆几乎将他家的门槛踢断,一直想再给他找个女人,可王海亮却没有答应。

没人可以替代玉珠在他心里的位置,也没有人可以替代二丫在他心里的位置。

他的一生经历过两个女人,二丫是他的初恋,他的第一次给了她,她的第一次也给了他。

玉珠陪着他走过了十五六年,女人就是他口渴时的水,饥饿时的面,雨地里的伞,雪地里的炭。

玉珠活着时候的好,一直让他难以割舍。

王海亮最大的兴趣,是每天吃过饭以后,跑到张二狗的家,跟张大栓去聊天。

这个时候,张大栓在红薯窖已经度过了差不多十五个春秋。

他至今还是逃犯,见不得天日。

张二狗跟四妮把天天和大栓婶接到了城里,为的就是给父亲留下空间。

张大栓不缺吃喝,儿子每个月回来两次,给他带很多东西吃。

他就是闷得慌,语言的功能都要退化了。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那身白衣非常干净,总是一尘不染。

再就是脚上的布鞋,三角形的,是四妮一针一线纳出来的。

他的头发也已经全白,胡子跟眉毛也全白了,显出一股仙风道骨。

晚上,王海亮赶到的时候,张大栓依旧在红薯窖里忙活,编制柳框。

张大栓编制柳框,不是为了赚钱,完全是闲的难受。

干点活还好,啥活也不干,整天闷在红薯窖里,会憋出毛病来。

海亮提了一瓶酒,拿来了一包花生米,三个猪蹄子。

下去红薯窖,他把猪蹄子跟花生米砸在了方桌上,说:“大栓叔,我陪你聊会儿?”

张大栓说:“聊会儿就聊会儿。”

两个人坐下,开始对饮。

海亮说:“大栓叔,你应该出去多走走,整天闷着怎么行?会生病的。”

张大栓说:“我知道,可习惯了,在地窖里住久了,认炕,上去屋子里,反而睡不着。

其实人的生活状态就跟脚一样,穿什么样的鞋子舒服,只有自己知道。”

海亮说:“叔,你就这么打算过一辈子?不让大栓婶知道?”

张大栓说:“那有啥办法?当初我放了火,杀了人,公安找我很久了,我是在逃犯。”

海亮说:“现在都过去了十五六年,应该没事了,再说你的样子变了这么多,谁还认得你?”

张大栓说:“还是小心为妙,别给儿子惹麻烦,我担心连累到四妮。”

王海亮点点头,觉得这些年张大栓的变化很大。

二十多年前的张大栓,是个老无赖。不但贪钱,贪美,而且心狠手辣。

他是个能耐人,第一个走出大山的暴发户,凭着一门木工手艺,开启了z市第一家家具厂。

那时候他拥有五十万的家产,手下的员工二三十个人。

可惜他陷害了王海亮,被王海亮略施小计,弄进了监狱,整整蹲坐了八年的牢房。两个人结下了不解的怨仇。

被放出来以后,仍旧恶性不改,多次调戏带娣姑娘,但带娣姑娘是扫把星,专门克男人。

张大栓三次被克,躺在病床上又一年没起来。

他跟海亮化干戈为玉,就是因为他放火杀人逃进大山,再返回来,被张大毛追赶,掉进悬崖以后。

四妮把公爹从芦苇荡里背了回来,那时候的张大栓奄奄一息,性命不保。

是四妮恳求王海亮,把张大栓给救活了。

而且海亮还为他保守了秘密。

王海亮的救命之恩让张大栓没齿难忘,两个人终于不计前嫌,重归于好。

张大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完全成为了一个和善的老人。

他为自己一生的过错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红薯窖忍辱偷生了十五年。

张大栓饮了一口酒,苍白的脸色变成了煞白,说:“海亮,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海亮道:“你说。”

张大栓道:“不知道算不算高攀,我想跟你结个亲家。”

王海亮一愣,笑道:“啥亲家?”

张大栓道:“你儿子王天昊现在二十了吧?”

海亮说:“是,过完年,应该二十一了。”

张大栓道:“我孙女天天今年正好十八,我想把天天嫁给天昊做媳妇,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王海亮一听憨憨笑了,说:“老爷子,你喝醉了,天昊的婚事我说了不算啊,他不是我亲生的,而且离开我七年了,现在他亲生母亲哪儿。他的亲事我不能做主啊。”

张大栓一听同样哈哈笑了,说:“海亮,我敢肯定,王天昊就是你亲生的,是你播下的种子,而且早晚会回到你的身边。”

王海亮说:“老爷子,还不是醉话?按你这么说,我跟王天昊的娘是两口子,才能鼓捣出这么个儿子,可我根本没见过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