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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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含章写夸赞三寸金莲的诗歌与文章, 在其他人看来,不过是一桩文人雅事。但在萧景曜看来,这后面隐藏的东西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萧景曜有时候都觉得, 文人的笔简直比武将杀人的刀更可怕。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却用华丽的词藻与无尽的赞美,硬生生地让女性主动接受迫害。他们能用光鲜亮丽的言辞将自己变态的性/癖包装成华美无双的模样, 以一种最高雅的形式展现出来。
到头来,不附和他们的, 反倒成了庸俗。
于是为了附庸风雅,一帮人开始跟风, 最终就是女子缠足。萧景曜无法理解, 那种折断脚掌, 对女子的身体造成巨大的, 不可逆的缠足到底美在哪里。
萧景曜是男子, 确实占尽了优势, 也不用受这样的苦楚。但萧景曜不明白,哪怕做不到将心比心, 这帮人就没有母亲和女儿吗?什么样的畜生才能眼睁睁地把自己的母亲和女儿推进火坑啊?
萧景曜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反正萧景曜是做不到这样狠心的, 对于马上就要当爹的萧景曜来说,要是他女儿或者孙女后辈被迫缠足,萧景曜宰了罪魁祸首全家把他们的骨灰全部扬了的心都有了。
当然,陆含章的文章才刚刚传出去,现在还没造成萧景曜记忆中女子缠足将脚缠坏变形,骨头都断掉的严重后果。但萧景曜知道,要是不及时刹住这股风气, 等着华夏女子的,就是吃人的地狱。
这种文人之间的事, 不涉及朝堂,自然不必在朝堂上提起。
萧景曜这一瞬间也明白了自己位极人臣后能做出的影响。
萧景曜身上的光环远比陆含章耀眼,应该说,现如今官场中,就没有比萧景曜更耀眼的存在。
这会儿萧景曜十分庆幸,自己当初会试时成功将陆含章压了下去。不然的话,六元及第的名头要是落在了陆含章身上,以这家伙的放浪离谱的劲儿,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陆含章的才学确实是实打实的,在文人中自然有不小的影响力。但和萧景曜比起来,那这份影响力就该往后靠一靠。
这个时候,就是拼双方地位和影响力的时候。
说实在的,陆含章这几年升官也不算慢。他和萧景曜同一届,步入官场满打满算也就三年多。这个时间,对于官场而言,那都还能算是菜鸟。翰林院确实不算太好出头,陆含章是规规矩矩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后,现在去了吏部验封清吏司任员外郎。
认真算起来,陆含章的升官路子,和萧景曜基本类似。只是没有萧景曜的中书舍人经历。
但放眼整个大齐官场,陆含章的升官之路,就是文官最正统的升迁路,真算不上什么郁郁不得志。
真郁郁不得志的,看看翰林院那些冷板凳一坐就是几十年的状元郎。一辈子的高光时刻就是高中状元,而后几十载光阴都在翰林院中磋磨过,大半辈子过去,官职也不过五品。
相比起他们而言,陆含章已经算是官运亨通顺风顺水了。
奈何陆含章一直对标的是萧景曜,这不就得崩心态吗?
萧景曜的路子,是一般人能走出来的吗?开科举几百年来,也就出了萧景曜这一朵奇葩。陆含章本身的才学是真的不差,但和萧景曜比……
这么说吧,两人在儒学经典上的造诣半斤八两,萧景曜纵使能赢陆含章一部分,也不会赢过太多。面对大儒,两人加起来都不够比的。
但谁让萧景曜开了挂呢?这位可是站在诸多巨人的肩膀上,又知晓历史走向,脑海里还刻着一大堆科学知识。
真到了官场,学问高低反而没那么重要,更多的得看官员的综合素质。
陆含章的综合素质能拿85,刚到优秀线。萧景曜的分数值却早已经爆表,自己单独开辟了一条赛道。这怎么比?
会试殿试之时,大家还会把陆含章看作萧景曜的对手。而现在,陆含章?哪位?哦,萧大人那一届的探花啊,有什么资格同萧大人相提并论?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陆含章心高气傲,一开始在翰林院压了萧景曜一头,心里还得意呢。没想到后来就一路被萧景曜给吊打,现在萧景曜位列九卿,大权在握,深受正宁帝新任,福王待他也十分亲近,板上钉钉的两朝重臣。
陆含章呢?不过从五品小官。京中权贵多如狗,他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两相比较之下,陆含章会心态大崩,也不足为奇。但他心态崩了之后,跑去迫害女子,为女子的三寸金莲大唱赞歌,这事儿萧景曜就不得不管了。
因为已经有女子听了陆含章的诗词,开始裹脚了。
这还是顾希夷告诉萧景曜的,说近来京城以小脚为美,女子脚大,要遭人嘲笑,已经有许多人家偷偷给未出阁的姑娘裹脚,让她们穿偏小的鞋子,省得让脚再长大。
萧景曜听到这话都惊呆了,“她们都不觉得难受吗?”
顾希夷无奈,“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文人一支笔,接连赞誉之下,什么以胖为美以瘦为美,如今便该以小脚为美。京城这些夫人,谁不是心思玲珑之人?朝政大事她们或许不知内情,但后宅之事,尤其是牵扯到女子婚事的,她们一定比谁都敏锐。”
“若说她们不心疼女儿,那是假话。相反,正因为她们心疼女儿,想为女儿谋一桩好亲事,才不得不狠心下来,让女儿裹脚。”
萧景曜脸都是木的,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逻辑。
顾希夷长长叹了口气,“现在这风气,若是女子生了双大脚,估计都不好说人家。都说嫁人如同女子第二次投胎,你说这些夫人们,能不狠下心来让她们的女儿吃点苦,缠足穿小鞋吗?”
嫁人后还能轻松点,地位稳固后再让自己轻省些。若是一开始就嫁了个不怎么样的人家,那真是这辈子都泡在了苦水里。
武将家的姑娘还好一点,武将们本来就不吃文人那百转千回的调调,有时候都是武将和武将之间互相结亲。除非是像顾明晟那样,想要让家里从武转文的,才会让儿子女儿都和文官家结亲。
文官家的姑娘就惨一些,已经开始裹脚,甚至给几岁的小女孩也裹上了,美其名曰长大后再想裹就来不及了,得从小控制。
萧景曜听完后更觉毛骨悚然,这种以爱为名,真切的为女儿好的方式,更让人觉得恐惧。
不管让女儿裹脚的父母爱不爱女儿,这种行为都是残害女子的身心健康。
说句尖酸刻薄的话,这么喜欢三寸金莲,有本事自己去缠一个啊,祸害女子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就将自己的脚削掉一半,每天都能欣赏“三寸金莲”,岂不美哉?
萧景曜也不和陆含章玩虚的,陆含章写诗赞美三寸金莲,萧景曜就写诗赞美如吴长缨这样英姿飒爽,坚强果敢的女性。
比影响力和地位,陆含章当然被萧景曜吊打。
萧景曜最近两年,重心全放在朝堂上,一桩又一桩的大事,基本上都有他的手笔。萧景曜也因此成为了《大齐日报》的常驻人口,百姓们现在还在津津乐道六元及第天才状元郎的事迹呢,尤其是去年会试殿试考完后,百姓们还有些遗憾,一甲前三同萧景曜那一届相比,那真是差得不是一点点。
只不过萧景曜一心断案,连卖科举资料,都让邓氏书局代劳,萧景曜只管收分红便是。
也正因为如此,萧景曜鲜少有诗词流出。或者说,诗词算是萧景曜的弱项。但萧景曜的笔杆子可不弱,直接将战场搬到了《大齐日报》上,决定走群众路线。
在《大齐日报》发表的文章中,萧景曜真心实意提到:“听闻如今兴起给女子裹脚之风。圣人曾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当父母的,如何能忍心看着儿女受苦?缠足一事,伤在女儿身,痛在父母心。为人父母者,又怎能忍心置儿女于不孝之地?”
“有人大肆吹捧三寸金莲,以至于现在裹脚之风盛行。你们若是真的觉得三寸金莲美,不如先把自己的脚给裹上,亲自体会一下,因为你们一句话,给无辜女子们添了多少痛苦。人生于天地之间,自自在在,天行有常,人亦在其中。如今你们将痛刑施展于女子身上,如此违背常理,几十年的圣贤书读到了何处?”
萧景曜还是收敛了一点,没有直白地指着陆含章的鼻子骂他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但这篇大白话,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更要命的是,正因为写的都是大白话,百姓们都听懂了,一时间纷纷对缠足之事唾弃不已。
“好好的姑娘家,缠什么足?还穿小鞋,大家长身体的时候,没穿过小鞋吗?鞋子不合脚,多受罪,还故意让姑娘家穿小鞋,这些大户人家在想些什么呢?我们家闺女可是我的心头肉,我才舍不得让她遭这份罪!”
“你没听先前的话吗?人家说那叫什么三寸金莲,好看!”
“那我还觉得姑娘家瘦点好看呢,也没让我姑娘饿得剩一把骨头啊!”
听到这话的一些读书人神情微妙,瞬间想到了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典故。
好细腰的楚王,那可是暴君昏君的代表啊。
谨慎的官员们不敢吭声了。
读书人中也分了两派,一派觉得这不过是文人偏好,雅事一桩,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另一派觉得此风不可长,就如同萧大人文章中说的那样,因一己私欲而让无辜的女子们苦痛加身,这完全不是君子所为。
有行动力强的御史,已经匆匆赶回家写奏折了,内心很是羞愧。她们身为御史,本就有监察百官之责,合该关注这些市井消息,揪出言行不端的官员。现在竟然让萧大人抢了先,这岂不是衬得他们这帮御史无用至极?
百姓们还在那儿对给女儿缠足的大户人家指指点点,顺便唾弃一句最先提倡缠足的人。
御史们已经埋头苦写弹劾奏折,矛头直指陆含章。
御史们喷人的威力,那是经受过整个朝堂的检验的。嘴皮子不够利索的御史,都不配在御史台多待。能留在御史台的御史,那都叫一个文辞犀利,字字如刀,不将被弹劾之人片成肉丝儿都是他们失职。
反正怎么耸人听闻怎么来,有多少帽子能往被弹劾之人头上扣就扣多少帽子。死刑起步,上不封顶。一不留神就得将人满门都给送下去。
现在,御史们盯上了陆含章。
御史台的标杆人物,让正宁帝都头疼不已的许季陵亲自出马,气势凌人,将陆含章喷了个狗血淋头,最后质问他,“尔欲陷陛下于不义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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