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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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曜和公孙瑾的关系素来亲近, 在公孙瑾面前也不那么拘束。见那龟甲上像是有字的模样,萧景曜心中一动,笑着请公孙瑾将手中的龙骨借他一观。
公孙瑾自然无有不应, 好奇地看着萧景曜,不知道这用来入药的龙骨怎么就入了萧景曜的眼。
萧景曜拿过龟甲仔细一瞧,这龟甲上面的刻痕已经有些模糊, 但认真看来,确实有几分像甲骨文。
萧景曜心中顿时一阵激荡, 甲骨文!
在萧景曜上辈子的历史发展中,甲骨文的发现也是这么因缘巧合, 一批又一批的学者和收藏家费心寻找, 收集甲骨文, 寻到了几万块刻有甲骨文的龟甲。只可惜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爆血管的历史轨迹, 后来这些甲骨文大量外流, 倭岛和某搅屎棍博物馆中都有上万片。
一想到那段历史, 萧景曜就脸色一沉。
公孙瑾微微皱眉,“这片龙骨可是有不妥之处?”
萧景曜摇摇头, 又点点头, 将这片龟甲递给公孙瑾,指着上面的刻痕道:“您看这龙骨上刻的,像不像一种文字?《诗经》曾记载‘爰始爰谋,爰契我龟’,由此可见,当年亶父带着族人在在岐山安定下来后,是在龟甲上刻了图案字样的。您看这些刻痕, 会不会就是当年商人留下的文字?”
《诗经》可是科举必背丛书,公孙瑾本就出身帝师之家, 又早早考中了进士,如何不知道《诗经》中的内容。
听萧景曜一说,公孙瑾瞬间精神了几分,脸上的病气都淡了些许,在桌边摸出自己的眼镜戴上,认真地钻研起手上这块小龟甲来。
没错,公孙瑾是个近视眼,近视不算深,是以平时并不总是戴着眼镜,也就一开始没发现龟甲上还有刻痕。
现在被萧景曜指出来,公孙瑾瞬间就来了兴趣,眼镜后面的眼神十分专注,仔细瞧了许久,公孙瑾才道:“瞧着倒不像是作假,说不定你的猜测还真几分道理。”
别以为现在就没有作假的手段,古玩市场造假的多了去了,从古至今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眼力不够只能自认倒霉。公孙瑾当然知晓其中的造假手段,一开始有些疑心有人故意在龙骨上刻字,好给龙骨造势,哄抬龙骨价格。仔细一看,发现这龙骨上的刻痕确实有几分规律在,不像是随便刻一刻造假的效果。虽然造假行当中也有许多能人异士,做出来的赝品几能以假乱真。但龙骨这玩意儿,一直没人关注,现在的古董字画文玩市场上,也没听到过龙骨方面的风声,公孙瑾判定这龙骨上刻的字,不说一定是商人当年刻的商文,也一定是一种失传的文字。
文以载道,文字是文明的载体,公孙瑾瞬间就激动了起来!
公孙瑾的眼神越来越狂热,语气也变得十分激动,“让管家过来!这副药在哪家医馆抓的,赶紧再去看看,他们医馆中要是还有这样的龙骨,通通买来!”
萧景曜见公孙瑾这么激动,赶紧上前几步,往公孙瑾身边凑了凑,生怕他太过激动,又引发了病情。
公孙瑾刚刚喝完药没多久,现在简直是痛心疾首,赶忙让人去把药渣取来。新文字!或许可以揭开殷商那段历史的神秘面纱!这龙骨每一片都十分珍贵,竟然给他入了药!
也不知道变成了药渣的龙骨,是否还能看到文字。
真是让人痛心!
萧景曜知道公孙瑾在金石学上颇有建树,现如今看着刻有甲骨文的龟甲在他面前被销毁,其心痛程度,无异于棋道大师眼睁睁看着孤本棋谱被烧毁,书法大师亲眼看着《兰亭序》付诸一炬。
说一句心痛到无法呼吸,毫不夸张,全是写实。
公孙瑾想到自己已经喝了两天的药,脸上就露出了肉痛的表情,“我这喝的哪是药,简直……直是……”
简直是了半天,都没说出后面的话,显然是心痛到了极致,连话都不会说了。
萧景曜只能宽慰他,“便是千里马,也需得见伯乐。龙骨刻文,不过是先人寥寥几句记载,从未见过。几千年过去,今人毫不知情,又岂是您的过错?”
“那龙骨本身就是一味药,医者用它救人无数。便是当年刻字的先祖们知晓了,也会欣慰他们留下来的东西还能福泽后人。”
“您在金石学上造诣颇深,这龙骨正好来到了您眼皮子底下,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在正宁帝和福王以及阁老们的锻炼下,萧景曜的话术越来越漂亮,说起话来妥帖得不得了。
公孙瑾虽然还在心痛,却莫名生出了无限的责任感:这个龙骨刻字,其他人都没注意,不知道还有多少刻有殷商文字的龙骨被人无知无觉地糟蹋了。保卫刻字龙骨,他公孙瑾义不容辞!
公孙瑾顿时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只觉得自己有无限的热情和精力可以投身到研究龙骨刻字之上!
萧景曜都没想到来探一回病,竟然还会有这样令人惊喜的收获。
公孙瑾还在那儿发愁呢,“也不知这刻字龙骨有多少,从哪里流出来的?我得尽快让人查清楚,必须将它们都凑齐了,免得再被人糊里糊涂就入了药!”
萧景曜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微妙。发掘出甲骨文的地方,萧景曜还真知道。上辈子萧景曜被人科普了这段历史,感叹后来甲骨文外流,自然也记住了故事中所提到的,甲骨文的发源地。
河南安阳小屯村。
萧景曜开了个记忆挂,精确到村,一个字都不落!
河南,不愧是中原大地。
公孙瑾没注意到萧景曜那一瞬间微妙的神色,对着萧景曜长吁短叹,“也不知道有多少刻字龙骨就这么被毁了。”
作为金石学大师,公孙瑾简直要窒息。
萧景曜摸了摸鼻子,也摸不准这个时空的甲骨文经历了些什么事情。但公孙瑾在金石学上的造诣没得说,公孙家又有无数藏书,指不定哪本古籍中就有和甲骨文有关的线索。公孙瑾能成为金石学大师,和家学渊源也有很大关系。
金石学,后世考古学溯源,也会提一嘴金石学。两者不能全然划等号,但有些领域确实是重合的。
在封建时代搞考古,家里没点文化底蕴,根本走不上这条路。出身寻常的人光是考科举就用尽了他们所有的精力,怎么可能会把精力放在这上头?
公孙瑾要才学有才学,要底蕴有底蕴,成为一代金石学大师,倒也不算稀奇。
萧景曜想了想,一边拍着公孙瑾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说道:“既然刻字龙骨出现在医馆中,想来定然有出土处。亶父当年率领族人在岐山脚下安居,后来商人部落不断壮大,盘庚迁都,想来那一代会有不少刻字龙骨。”
公孙瑾一听,觉得萧景曜这话没毛病,立即起身,嚷嚷着再让人去那一带寻找,势必将所有刻字龙骨全都一网打尽,绝不让它们有一片外流,再发生这等稀里糊涂就入了药的人间惨案。
萧景曜自然笑着附和,可算是把公孙瑾给安抚了下来。
原本萧景曜是来找公孙瑾商量研究院的事情的,现在见公孙瑾还在病中,又被甲骨文牵住了所有心神,也不好再提。倒是公孙瑾主动问萧景曜,“听说覃儿去找你了,可是碰上了麻烦?”
既然公孙瑾主动开口问了,萧景曜自然也没瞒着,简单将想将研究院并入朝廷的想法说了,等着公孙瑾的指点。
公孙瑾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又平静了下来。研究院倒腾出来那么多事,又和正宁帝关系紧密,不属于朝廷,也和官员们享有差不多的待遇,只是没有官身而已,朝中许多人早就将研究院看作了朝堂一部分,萧景曜想将研究院并入朝堂,受到的阻力应当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大。
至于代表清流同意这事?公孙瑾表示一点问题都没有。科举考试才是清流的根基,研究院那边不过是收容些屡试不第的秀才和举人,伤不了清流文官的根基。更何况,那些打算考研究院的学子,不也是从小念四书五经的正统读书人?研究院并入朝堂,仔细算起来,是他们文官的势力增加了。
念过四书五经,考过科举,如何算不得自己人?
至于没考过……人家不是主动另谋出路,努力为朝堂发光发热吗?一直戳人家痛处干什么?
在公孙瑾这样的大佬看来,只要科举选士制度没变,其他的都能灵活处理。
说句扎心的话,多年屡试不第,证明这人可能在科举上没什么运道,另谋出路也不错,好歹没浪费自己这么多年读的书。
对于年少成名,轻轻松松考上进士,念书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公孙瑾而言,让他理解一些人一篇文章翻来覆去学不会,考试回回不中,也挺难的。
萧景曜不知道公孙瑾心中所想,见公孙瑾答应下来,萧景曜顿时面露喜色,以公孙家的影响力,这把稳了大半!
可以的,冲鸭!
萧景曜见公孙瑾心心念念甲骨文,当即识趣告辞,回家抱儿子。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小汤包被裹得越来越圆,他还只会翻身。本来小汤包努力在锻炼小胳膊小腿,争取让自己坐稳,然后向着爬行动物前进。奈何现在天气冷了,束缚小汤包的衣物越来越厚,甚至还将他裹进了小被子里,彻底限制了小汤包的发挥。
小汤包很不高兴,每天都咿咿呀呀吐泡泡表达自己的不满。
萧景曜回来后,在火盆旁将自己一身烤暖和了再抱过小汤包,正好看到小汤包吐泡泡,忍不住失笑,“你是小金鱼吗,这么能吐泡泡?”
小汤包看到亲爹很是高兴,给了萧景曜一个大大的笑脸,费劲地将手从襁褓里挣脱出来,一把揪住了萧景曜的衣襟。
手劲儿还挺不错。
萧元青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一见这场景就乐了,卖爹卖得很是愉快,“看看小汤包,多机灵!这手劲儿,你祖父每回抱他都得护住胡子!”
小孩子见到什么都好奇,萧子敬特地留着的仙风道骨的山羊胡,在小汤包眼里不就成了绝佳的玩具?每次一落到萧子敬怀里,小汤包立马就伸手拽胡子:这是什么东西?我拽!
惹得萧子敬在抱小汤包的时候,都得时刻关注他的手是不是好好待在襁褓里。
萧景曜不由失笑,左手食指碰了碰小汤包的手,小汤包立即张开手,将萧景曜的食指紧紧攥住。感受到小汤包掌心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力,萧景曜更是笑容满面,“小孩子活泼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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