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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巨大的遗址,上古时曾是神灵的殿堂,如今叫做旧日庭。

空气中弥漫着沉厚历史的味道。

站在残垣断壁边缘,千里大地尽收眼底。

云昭自言自语:“在这儿祈祷,天上的神能不能听见不好说,人间的太上是一定听不见的。”

她跳上一根斜斜倒塌的石柱,踏着古朴奇异的阴阳石刻,摊开双臂,摇摇晃晃一步一步往高处走。

走到尽头,前方左右都是深渊。

这里视野最好,无论是西面皇城、东面旧日庭、南面云府,或是泛着红光的通天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云昭回身,想要看看侍卫长跟上来没有——她准备没事找点事,把他打发走。

从黄昏到入夜,仿佛只在一瞬之间。

夜幕像一块微青的黑布罩下——唰——大片大片的灰白遗迹失去光泽。

脚下石柱的另一头,缓缓走来一道身影。

高大魁梧,躯体微晃,步履沉重。一下一下,整根石柱闷闷震动。

云昭扬声提醒:“你当心点!把它踩塌了,我可就要掉下去!”

“嘭、嘭、嘭……”

对方不答,继续向她走来。

云昭忽然闻到了血腥和腐朽泥土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夜幕下看得不是太清楚,但定睛去看,隐约能看出这人身上的衣裳是破烂的。

……不是侍卫长。

脚下石柱颤动,云昭孤悬在半空,想跑都没地方。

“老赵!你人呢!”

回应她的只有刮过旧日遗址的冷风。

近了……更近了……

更加浓重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呼吸变得黏腻,肺部几乎出现溺水感。

这个人停在了距离云昭三尺处,“喀吱喀吱”地抬起勾垂的头。

一道月光穿云而下,唯独照亮眼前三尺。

只见这人满脸血污和泥土,身上数处骨骼断裂、刺出皮肉,关节似是被人硬拗过一遍,每处都是错位的。

头发和衣裳挂满浮土,像是刚从墓穴里面爬出来。

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

云昭认出了他的脸——那个刺客。她娘派去刺杀温暖暖的那个。

云昭呆呆望着他。

他的眼睛瞎了一只,面容扭曲,残留着生前的痛苦恐惧。

到死都没能解脱。

晏南天是怎么说的——“上了些手段,问出来了。他是方渐遗的人。”

这人是晏南天杀的、埋的。

这么狠的吗?

这具残破的躯体冲着她,一点一点张开嘴巴。

“嗬……嗬……”惨死的刺客喉咙里面发出拉风箱般的声音,“嗬……点、灯……点、灯……二、更……”

云昭:“……”

“他听到二更点灯。”

有人体贴地为她翻译。

这个人嗓音很好听,清冷玉质,带着愉悦笑意。

云昭转头,发现穿斗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斗篷阴影遮住他的面容,月光下,黑白弧线勾出好看的下颌。

他问她:“想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云昭:“不想。”

一句话把天聊死。

他表示遗憾:“我挖得很辛苦。第二次见面不知道该带什么礼物,只好带个熟人——以为你会喜欢。”

云昭:“哦。”

她注意到他的肩膀上停着一只蜻蜓。月光下,蜻蜓翅膀微微透着蓝,像是凌云花汁的颜色。

“我猜到这些都是幻象,你吓不着我。”云昭直言,“我来找你,就想问……”

她语气冰冷,“主角真的杀不死吗?”

他一顿,大笑起来。

“真是兢兢业业。”他道,“果然作死就是反派的宿命吗。”

云昭点头:“你说过,我娘想杀温暖暖的生母,自己会把自己作死。我想杀温暖暖,也会把自己作死。我试过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结果,伤人伤己。”

他轻笑出声:“伤人?你确定?”

云昭不想与他争辩,她对这个人其实毫无信任度可言。

她直入正题:“你上次说合作。怎样合作?”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身侧。

“我可以提供一个思路。”他道,“以表诚意。”

“你说!”

他开口,每个字都带着笑:“既然你杀不了她,你娘杀不了她娘,不如换一换,你试试杀她娘?”

云昭震惊:“……你真是个天才反派啊!”

这个思路目测就有可行性。

云昭天生不爱占别人便宜,冲他扬了扬下巴:“那你说说,你想做什么坏事?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

他低低笑起来。

片刻,抬手遥指屹立大地、直指苍穹的通天高塔。

“摧毁它。”他愉快地说道。

云昭:“……”

那是整个大继王朝,历朝历代,倾尽国力建造的通天神塔,别说破坏,哪怕耽搁些许进度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更遑论这塔本身便是坚不可摧的神圣之器。

要能毁了它,这都城大约也得灰飞烟灭。

云昭敬畏不已:“你这才是要作毁天灭地之大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