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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昭下意识摇了摇头。

大宫女道:“这世间,再无更比殿下出色的男子了,殿下与储妃娘娘正是天生一对呀!您二位青梅竹马,情深意重,殿下只认您这一个妻子的。”

云昭皱起眉头。

只认?什么叫只认?分明就是自欺欺人。

大宫女轻瞥西殿一眼,压低了嗓门,“您是不知,那位侧妃作妖,故意在陛下面前嚷嚷自己仍是处子,殿下回头便赐了她个玉势——简直不要笑死人。”

殿门缓缓分开。

云昭抬眸,看见晏南天大步踏入。

遥遥望见她,他双眼一亮,三步并两步,疾疾掠到了她的面前。

“阿昭!”

他一边垂眸冲她笑,一边下意识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心,仿佛有些难以置信。

但他即刻便彻底笑开——是了,阿昭便是再生气,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他有大把光阴可以陪着她、哄好她。

“猜猜夫君给你带了什么?”他问。

云昭脑海里掠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咦,我夫君居然会买东西?

“怎么傻乎乎的?”他俯身与她视线平齐,“魇了?”

他抬手握住她的肩头。

十根手指缓缓落下,将心爱的姑娘紧紧攥进掌心。

云昭再次纳闷地蹙眉。

她分明知道晏南天指骨偏软,手指可以拗到后面去,可是这柔韧的手指抓住她时,她脑海里浮起的却是冰冷坚硬到不行的触感。

能把人戳青的那种。

好奇怪。想不通。

晏南天盯住她嫣红的唇。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便生起了极其强烈的冲动,想要将她据为己有。

可他心知分明不到时候——他还没能哄好她,他自己也并未做好准备。

只是心跳鼓噪得厉害,怂恿着他,挑唆着他,一时冲动,偏头去吻她的唇。

“啪。”

不出意外挨了一耳光。

“嘶。”他轻轻抚了抚被她扇疼的侧脸。

唇角似有一抹微小的血腥气,舌尖尝到,竟笑出了声。

“阿昭,”他道,“我好欢喜!”

云昭:“……”

她盯着他脸上的巴掌印。

晏南天又抬起手指摸了下,笑道:“无事,我出去便说是自己打的。”

云昭下意识道:“自己打的不一样。”

他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教你的?”

两个人怔忡片刻,却都想不起何时何地说过这个。

他回了回神,示意侍从捧出特意从千里之外为她买回来的东西。

一份宿北炙肉,一盅老蜂蜜,一壶青梅酿。

“来,”他笑着偏了偏头,“罚我亲手炙给你吃。”

被她打了一耳光,他看上去反倒更开心。

贱贱的。

云昭被伺候惯了,从来也不会跟人客气。

她往案桌旁边一坐,见他拎起青梅酿,将清冽冽的果酒注入她面前的杯盏中,忽然又是一怔。

她随口道:“我不喝。”

晏南天低低笑出声:“不是怕我趁人之危吧?阿昭酒量有这么差?”

“不是。”云昭皱了下眉,“反正不喝。”

她很渴。

那股渴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

但她见了这清冽的酒液,却本能抗拒。

她托着腮发愣,双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一下一下磕在榻缘。

晏南天一边翻动炙肉,一边信口问:“想什么?”

他的语气太过随意温和,云昭本就恍惚,当即毫不设防地回他:“想男人。”

晏南天:“……”

云昭:“……”

她道:“不是你。”

晏南天轻轻笑了声:“那是谁?”

他发现自己嗓音里竟有冰凉杀意,不觉微微一怔——他清楚地知道她的身边没有除他之外的第二个“男人”,可是方才那一霎,心底竟是暗潮翻腾!

云昭皱眉想了半天。

那是谁?

思绪破碎凌乱,像银鱼一样狡猾,抓握不住。

那该是一个……最好看,最强大,最神秘,最坚硬也最持久的男人。

云昭迷茫:“我那么完美一个夫君呢?”

她怎么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晏南天叹息:“阿昭,怪我不好,让你失望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相信我,我绝不会多看旁人一眼,我用事实证明。”

云昭懒得回他。

空口白话,谁不会讲?

事实证明,晏南天当晚就夜会温暖暖。

云昭渴得难受,却莫名不愿意喝水。半夜渴醒过来,心头焦灼,忽然特别想阿娘。

于是她离开寝宫,径直往外闯。

不曾想,竟然撞见晏南天从西殿出来。

凉风拂过,云昭闻到他身上带着茉莉香。

云昭脱口而出:“啊,这回抓到了。”

晏南天倒吸一口凉气。

“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真急了,脸上褪去血色,紧张得嗓音都在颤,“阿昭你先不要难过,好不好?”

云昭发现自己一点儿都不难过。

“我不难过啊,”她诚实地告诉他,“我喜欢的人,一定不会像你这样。”

“阿昭你误会了,我今日找温暖暖,只是……”他竟卡了壳,一时说不出个理由来。

云昭漫不经心问:“只是什么?”

晏南天薄唇紧抿,只道:“你信我,我绝对没有碰她半根手指,今后也永远不会。”

“我跟你和离,”云昭直言,“你不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要去找他。”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与旁人共侍一夫。

晏南天眸色转冷:“他是谁?”

云昭也不知道“他”是谁,只道:“我定会找到!”

“没有这样的人。”晏南天冷冷逼近,“在这世上,无论你嫁给了谁,我都能把你夺回来,你明不明白?”

云昭眯眼看他。

她冷笑道:“怎么,奸情被撞破,装都不装了?”

“没有奸情。”晏南天眸中闪烁着冰冷又炽热的暗芒,抬手抓着她的胳膊,哑声道,“你不信我,我此刻便证明给你看。赵一林!”

侍卫长老赵拱手上前:“殿下。”

“去,找两个男倌过来,”晏南天盯着云昭,“当着你我的面,让他们与温暖暖行云雨事,这样,阿昭总能对我放心了?”

他唇角轻扯,笑容凉薄疯狂。

云昭惊呆:“……晏南天你疯啦?”

晏南天笑:“对,我是疯了!”

“不——”

西殿门前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云昭与晏南天回眸望去,只见温暖暖攥着门框,紧紧咬住唇,眼睛红得像个兔子。

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殿下!你不能这样对我!云昭!你好狠毒的心肠!”

云昭:“?”

还能这么强行扣黑锅?

温暖暖喊道:“湘阳秀分明就是自己作恶不成,搬起石头反砸了自己的脚!她的死跟我娘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这样报复我!”

云昭怔忡:“什么?”

温暖暖大声叫嚷:“你大舅舅投毒害人被问斩!你娘因妒生恨,往我娘杯中下毒,不曾想自己竟喝了那杯茶!你们这一家子心肠歹毒,害人不成反累己,湘阳氏覆灭就是活该!你还有脸怪罪别人!”

云昭望向晏南天,迷茫问:“真的假的啊?”

好奇怪,温暖暖说的这些,好像……都是真的?

但却有股子说不出的奇怪……

晏南天叹了口气:“是真的。我怕你伤心,本想迟一点再慢慢告诉你。阿昭,大舅犯错,证据确凿。岳母她,行事实在是太冲动。”

他抬手替她拍背顺气。

另一只手轻轻在身后一挥,立刻便有人封了温暖暖的口,将她拖回西殿,锁上了门。

晏南天覆向云昭耳畔:“呼吸,深呼吸。阿昭你听我说,方才我见温暖暖,只是为了说服她们母女,不要嚷嚷岳母投毒的事情,只当岳母是病故,这样不损声名,明白吗?”

云昭皱了皱眉。

他将嗓音放得极其温柔:“我知道阿昭难过,一时缓不过来。不着急,我会一直陪着你,让我好好陪着你。阿昭,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好不好?”

“不可能。”云昭下意识呢喃,“我都还没有感觉很难受,分明还可以忍,阿娘怎么会死?不对,一定不对。”

晏南天只当她伤心糊涂了,将她轻轻揽向怀中,温声在她耳畔道:“阿昭想哭的话,只管抱着我哭。此刻该知道是冤枉我了?我没有二心,只有阿昭一个,不伤心了,好不好?”

云昭定定抬头看他。

“晏南天。”她一字一顿,“你难道以为,与你睡别的女人相比,我亲人死了,竟能够……不伤心?”

她微微蹙眉,仿佛难以置信,又仿佛有些好笑。

他的眸色有些受伤:“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原来我只是死了娘亲,他居然没睡别的女人呢。”云昭笑出声,“怎么,我应该很庆幸,应该很欢喜?”

“阿昭,”他垂眸看她,“我知道你难过。拿我出气,伤我,都没关系。你只不伤自己就好。我会一直在身边陪着你。”

云昭感受着喉咙的火烧火燎,无比庆幸自己今日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她虽然记忆错乱,分不清今夕何夕,但阿娘的生死,一定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绝无可能弄错!

虽然不知原因,但她十分确定,只要自己没渴死,阿娘她也绝对不会死。

她似乎也可以确定,晏南天这种优柔寡断、与旁人牵扯不清的男人,一定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她明明就该有那么大的一个完美夫君。

云昭猛地推开晏南天。

她踉跄倒退,感受着胸腔中炽沸的火,大声冲他道:“你以为你勾结旁人害我至亲,我还能心甘情愿困在你身边?晏南天,你做的什么春秋大梦!”

晏南天瞳仁微震。

他确实要灭湘阳,他确实顺水推舟,他确实明知严娇要害湘阳秀却放任自流。

但她绝不可能会知道他有这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