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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件史实,一个个证据都血淋淋摊在光天化日之下,百姓第一次撕开那层被模糊美化过的面纱,亲眼见证三千年为建通天塔而造就的累累血案。

举世哗然。

人都是这样,听闻灾难消息,无论死去多少人,那也只是个数字而已,无法真正感同身受。

除非刀子割到身上,或者将要割到身上。

血腥的历史被彻底揭露,恐怖的流言肆意泛滥——所有人都将成为祭品,血祭通天塔!

是,通天塔是能建成,可是那滔天的功业,又和死掉的祭品有什么关系呢?

原本想要镇压流言的几位禁军统领很快也收到了消息,得知自家亲眷已经上了死亡名单。

这还镇压个鬼!闹吧,闹吧!闹越大越好!

一时之间,民怨沸腾,积毁之声犹如巨浪,一浪一浪直掀九重山。

京都横平竖直的坊道,处处堵得水泄不通。

*

晏南天成了风口浪尖第一人。

他熬得眼底发青,双眸血丝密布,脸色惨白如霜。

皇帝见着他,冷不丁也吓了一跳,一时分不清行将就木的究竟是哪一个。

“你……辛苦了。”

外头抗议声浪有多大,皇帝自然也清楚。

终究是这个儿子替他扛下了所有。

晏南天神色恨恨:“父皇,儿子已经查到,从中作梗的就是那几个人。儿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家中之人送上祭祀名册,以儆效尤。”

皇帝已然没有心力在乎这点小事,摆摆手:“只管去办。”

思忖片刻,费力地探出手,示意晏南天走近,拍了拍他的肩。

“你呀,杀鸡儆猴也好,拉拢人心也罢……”

眼看晏南天被吓了一跳,想跪,皇帝及时捏住他的肩膀。

“朕都不在意!”

晏南天额角逼出汗意,讷讷不敢言。

皇帝全然看透了这个儿子:“把祭祀办好,朕复你储君之位。办不好,朕拿你是问!”

“儿臣定当尽心竭力……”

皇帝打断:“不用说那些废话。”

晏南天讪讪:“是。”

皇帝又拍了拍他,话起家常:“为了小云昭,你把侧妃打发那么远,她可是怀着身孕!”

晏南天苦笑:“儿子可不敢让阿昭知道。”

皇帝一脸嫌弃,摆摆手,示意他滚蛋,别碍眼。

真没出息!

晏家的男人,何时被女人如此拿捏。

晏南天低头倒退,退过殿槛,眼睛里的怯懦之色缓缓消散。

父皇不提,他都差点儿忘了那活尸。

返回东华宫的路上,偏头多问了心腹一句:“别苑如何?”

心腹禀道:“一切正常。孕妇已安排妥当。”

“好。”

晏南天眯眸,望向远方。

*

踏入东华宫,晏南天一眼就看见云昭坐在璀璨灯火下,好看得会发光。

心脏无端塌陷了一片。

他想,为了她,计划可以改一改,到时候不伤云满霜,囚着便是了。

云昭笑吟吟地问:“怎么样,整个京都都闹翻了吧!”

“嗯,翻天了。”晏南天装模作样叹气,“全翻我头上。”

云昭幸灾乐祸地笑。

天还未亮,晏南天便领了禁军,照着名册开始抓人。

整个京中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

云昭趁乱前往云府。

晏南天自然不会让她与湘阳夫人说上话。

远远地,云昭看着阿娘与叔伯婶娘们随东华宫的侍卫悄然离开云山,登上前往江东的大船。

大船悠悠驶出河道。

遥望那只船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尽头,云昭紧攥了许久的手指终于缓缓松开。

“呼……”

总算把阿娘送出了这个注定不会太平的夜晚。

夜幕已深,京中仍然灯火通明,整个城里挤满了百姓。

这么多人,却不热闹。每个人都铁青着脸,空气沉闷,令人窒息。

维持秩序的禁军脸色也一个比一个难看。

晏南天出现时,有人向他扔了烂果子和烂菜叶。

他只笑笑,竖手示意不必理会。

抬手弹掉肩上的菜叶,他继续往前走,踏着遍地沉窒,一步一步行向通天塔。

在他身后,禁军押送着长长一队“祭品”。

越靠近通天塔,气氛便越是剑拔弩张。

人群中,一双又一双含着泪光和精光的眼睛,紧紧盯住队伍中的家眷。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声音却消失了,沉默蔓延。

压抑到了极致,只待引爆。

“嗡……轰……”

通天塔门开启的金属轰鸣声仿佛掷杯之信。

人群里跳出了第一个勇士。

他提着菜刀冲了上去,迎着塔中透出来的金红光线,仿佛一只扑火的蛾。

“以人为祭,天地不容!”

本该出手阻拦的禁军一时都“愣”在原地。

“以人为祭,天地不容!”

又有人跳了出来,追随消失在塔下的背影冲向那座塔。

飞蛾扑火,前仆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