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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文璋却没有。他一向觉浅,醒来就很难再睡过去了。此刻阖着眼睛,只闭目休息。

然而耳边是一道轻浅的呼吸声,床帐里头因着她存在了一整个晚上,幽香都浓郁了几分。

他的嗅觉又格外灵敏,这时嗅着女子独有的馨香,就没办法静下心来。

他再是个病秧子,也是男子,还是一个成年男子。

在脑中生出不该有的念头之前,他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

于寒舟彻彻底底睡到了日上三竿。她醒过来时,贺文璋已经自己穿好衣裳,在外间读了好一会儿书了。

“我真的睡了很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下了床,“实在太晚啦,你该叫我的。”

贺文璋放下书,看向她道:“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他说话时,声音又轻又缓,还带着一点不难察觉的轻快。

实在是因为,她睡懒觉这件事,让他有些高兴。

他是个病秧子,她嫁给他,实在吃了大亏。如今她能睡懒觉,比其他女子好过些许,他便觉着她嫁给他也不全然是坏处。

这样一想,就有些高兴了。

“来人。”见于寒舟下了床,贺文璋便扬声朝外面叫道。

很快,下人鱼贯而入,端水的端水,拿手巾的拿手巾,伺候于寒舟和贺文璋洗漱。

对于贺文璋早早自己穿好衣裳的事,下人们默契地没问,反倒是精心伺候于寒舟梳妆。

于寒舟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丫鬟们打扮,一个模样精明沉稳的丫鬟汇报道:“夫人打发人来问过,见大爷和奶奶没起,便说大爷和奶奶起身后,先用过早饭,再去请安。”

贺文璋点点头:“知道了。”

他十分沉得住气,丝毫没有起晚了耽搁请安的慌乱,哪怕今日是新妇进门第二日,该敬茶的。

于寒舟见他如此,心里也就安稳下来,任由丫鬟收拾体面了,才站起来:“我好了。”

“摆饭吧。”贺文璋便道。

立时便有下人端着饭菜进来,各种各样的碟子摆了一桌。

贺文璋和于寒舟在桌边坐下了,开始用早饭。

用早饭期间,伺候贺文璋的丫鬟频频看他,贺文璋眼也没抬,就说道:“我没事。”

他日常吃什么、喝什么,都是有固定时辰的。今日却有些晚了,原是因为担心叫丫鬟们进来,会影响于寒舟睡觉。这时用饭,比平时晚了许多,丫鬟们担心他会不适。

此刻见他精神还好,就道:“是。”

仍是那个模样精明沉稳的丫鬟,名字叫翠珠的,一边为贺文璋布菜,一边对于寒舟说道:“奶奶别着急,慢慢用。不单单是今日,往常也是这般,大爷在房里用过饭后才去正院请安。”

侯夫人原本是不许贺文璋每日去请安的。

贺文璋的身体实在太不好了,一年四季,天气时时在变,她唯恐贺文璋吹着风,晒着日头,或者被什么惊到,以至于病了。

但贺文璋不肯,他说道:“我活着一日,便要尽孝一日,父亲母亲每日看看我,待我哪日去了,也不至于想不起我的模样。”

侯夫人拗不过他,不得不同意了,却定了规矩,不许他早起,几时睡饱了,几时起来。并且用过饭后再去请安,否则就不许他去。

规矩便是这样定下来的。

于寒舟对此很满意。

她愈发觉得穿越好了,更在心里想着,千万别是一场梦。即便是梦,也晚些醒来才好。

用过饭后,稍歇了片刻,两人才不急不缓地出门。

刚迈出门槛,就见门外摆着一辆轮椅。看到轮椅的一瞬间,贺文璋的脸色阴了阴。

“大爷,您坐。”翠珠说道。

贺文璋的唇色本来就淡,此时更是被他抿得看不出一丝血色来。片刻后,他坐了上去。

一向对周围的气息感知敏锐的于寒舟,立刻察觉到他此时的不高兴。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想要问他,又觉得没有那么熟。而且,惯常伺候他的下人都在周围跟着,她们对他再熟悉也没有了,她们都不问,想来也不该问的。

于是,她就没有开口,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的样子。

很快她知道了,为什么贺文璋要坐轮椅。

因为贺文璋所居住的长青院,离主院有些远。侯爷和侯夫人平时要见许多人,人声杂乱,怕冲撞到贺文璋,所以让他住在远一点的长青院。

贺文璋的身体病弱,多走几步路都会累到,让他步行去正院,怕是小半条命都要没有了,所以便坐在轮椅上,让下人推着他过去。

于寒舟悄悄偏头,打量着他的侧脸,就见他眉宇耷拉着,嘴唇抿得极薄,一副不快却隐忍的样子。莫名的,觉得他像受了委屈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