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书屋mfshuwu.com

许临濯身为全级第一,肯定有致辞的环节。

陈缘知咬了咬嘴唇,她不希望许临濯觉得她很麻烦。

她张口,刚想说“算了,我借别人的书吧”时,许临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明天早上来后台找我吧。我带着书过去。”

陈缘知怔住了:“可以吗?”

许临濯似乎是笑了,“有什么不可以?”

“……如果你不想被人看到,那我到时候去楼梯口等你。”

陈缘知拽紧了书包带子,“……好。那你到时候有空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找你。”

气体撞击在麦克风上,带起一阵杂音,朦胧中陈缘知听见了许临濯带着笑的声音,“好。”

陈缘知直直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零散的星辰镶嵌在天空中,温柔得像是夜色在垂泪。

她呼出一口气,忍住心里的纠结别扭和不习惯,轻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那,晚安。”

许临濯,“晚安。”

陈缘知挂上电话,身上紧绷的力气卸下,她动了动手指,才发觉厚实的书包带上早已被她掐出几个浅浅的坑。

……

晚上回到家之后,陈缘知早早就睡了。

但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陈缘知还是感觉自己没有睡好。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发生了什么,遇见了什么,度过了什么,她全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群人,和一个枯燥却繁盛热烈的夏天。

“缘知!”

陈缘知闻声抬眸看去,是一个寒假没见的黎羽怜,正隔着一排座位冲她招手。陈缘知放下了手里的豆浆,也朝她挥了挥手。

黎羽怜径直走到陈缘知身边的座位,陈缘知看着她坐下,“羽怜,你好早。”

“哪有,我来的时路上已经好多人了,应该是我们班的人太迟了吧。”

许久未见,两个人闲聊了一阵,陈缘知偶然间抬眼看向舞台,有同学正在花团锦簇的讲台后面调试麦克风,恰好是个男生,身型高挑。

这一幕太过熟悉,以至于陈缘知瞬间便想到了许临濯。

那时她也是这样远远地看着他,看不清容颜,却被那人笼罩在白光里的一身朔月清风所慑。

她那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和那样的人亲近。

“缘知?”

陈缘知突然神思抽离,她转头看向黎羽怜,对方正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不出声了,你不觉得很劲爆吗?”

完全没在听的陈缘知:“……啊,劲爆啊。”

“不会吧,还是说你在发呆?!”

陈缘知:“……”

她看着黎羽怜“敢说是我就要闹了”的表情,一时不知是承认好还是不承认好。

现在礼堂里的人还很少,如果许临濯要找她,现在就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这个想法刚刚蹦出脑壳,陈缘知就感觉放在裙子口袋里的老人机震动了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裙子口袋紧贴着大腿,机体的震动感顺着皮肤攀上,有点麻。

几乎不需要考虑来电人的可能性。陈缘知接起了电话,慢吞吞地开口:“喂?”

电流声夹带着背景音的哄闹,将一切揉碎成电子乐章,而许临濯开口说话的声音是清风,就那样吹开了一片独有的静翳,“……在忙吗?”

陈缘知下意识地握紧了机身,“没有。你现在有空?”

许临濯没有马上回答,陈缘知听着那边传来的哄闹声逐渐变得轻微,有人叫了一声“临濯”,似乎说了什么,许临濯轻声回答了,声音离得远,有些模糊:“…好,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周遭忽然静了下来。陈缘知猜测许临濯刚刚出门,已经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对方询问的声音传来,“你现在在哪?”

陈缘知,“礼堂,二楼。”

许临濯笑了声,“好。我现在有空。来三楼楼梯间找我吧。”

陈缘知马上应声说“好”。

挂上电话,陈缘知下意识转头去看黎羽怜,却发现温文心不知何时来了,黎羽怜正拉着她的手说着什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刚刚的通话内容。

陈缘知连忙离开了坐席区。

走廊的视野开阔很多。陈缘知上楼梯时透过窗朝楼下看了几眼,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在涌入礼堂,看来表彰大会终于要开始了。

陈缘知正这样想着,不经意抬头,便看到了许临濯的身影。

不远处楼梯平台的围栏边上,穿着礼服制服的许临濯正双手撑在栏杆上,细白修长的手指扣着红漆木扶手,折出慵懒的弧度,手指的主人则似笑非笑地正看着她。

陈缘知三步并作两步走完了后面的阶梯。

她走过去的时候,许临濯也把手从栏杆上挪了下来。

他伸手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书递给陈缘知,“下次可别再漏书了。”

“谢谢。”陈缘知接过,忍不住回嘴,“真是劳烦年级第一了,百忙之中给我抽空给我送书。”

许临濯饶有兴致地笑,“应该的,确实很忙。”

这种氛围,就是两个人马上要开始拌嘴的闲得发慌的小学生互啄的预兆了。陈缘知瞥他一眼,刚想继续说句什么,目光却略过那人的肩膀看到了卫生间门口的人影。

陈缘知的手比脑子还要快。她突然拉住了许临濯的手腕,把人一带带进了视觉盲区的角落里。

走廊那边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两个女生的说话声音,如果陈缘知探出头去,就能看见两个女生拉着手刚从卫生间走出来。

“你语文寒假作业写完没?”“没呢,待会听大会的时候抄”“啊抄得完嘛,还想借你的抄抄来着……”

女孩们说话的声音近了些,陈缘知专心地听着动静,手下拉着的人却忽然动了动手指,干燥有力的指根擦过她的指尖。

陈缘知愣了一瞬,马上意识到自己还拉着许临濯的手,马上松开了,“抱歉,我……”

没等她说完,那人刚被松开的手便伸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许临濯一个用力,陈缘知便又往里走了两步,离他站的位置更近。

手腕上传来那人不容忽视的体温,腕关节的地方被圈得紧了,要烧起来一般的暖和。

脑海中的思绪仿佛被熔断的电路,闪了一簇火花后便再无动静。陈缘知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左胸上的针脚平整的校徽,蓦然抬头对上许临濯的眼神,“你……”

“过来一些。”许临濯眼底清沉,垂眸看她,“你的影子会被她看到。”

陈缘知恍惚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嗯。”

松松挽在手腕上的修长手指撤开,陈缘知感觉到一丝余温残留在虎口的皮肤上,心跳和脉搏似乎移位到了那处,剧烈跳动难以忽视。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那人呼出的气扫过发根,陈缘知再一次嗅到一丝青木香气,很淡,也许是距离太近,令人脸颊生热。

陈缘知听到许临濯说了句什么,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却几乎可以听着声音和语气,联想到他散漫笑着的样子,“…既然要躲,那就躲好一些。”

陈缘知心思非常敏锐,但有时她宁愿自己没有那么敏锐,也没那么了解许临濯。

这样她就不会在那人笑的一瞬间,便明白他的纵容。

他纵容着她微小的自尊心,陪她躲躲藏藏,也陪她一点一滴地累积努力。

他用一种几乎不可思议的耐心,在等待她来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