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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收下吗?”

“……好。”

那人看来的眼神很温柔,浩渺清粼,得到她的同意之后,许临濯松开了圈着她的手臂,笑着对她说道,“那我现在去拿。”

陈缘知被人轻轻抱起,放回到了坐垫上。

陈缘知看着许临濯的身影走远,直至那身影逐渐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才意识到自己在发呆,连忙把头低了下来,手指尖扒拉开书籍的一页,眼睫微颤,泄露一丝心不在焉。

耳边逐渐响起脚步声,陈缘知假装看书,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感觉到许临濯在自己身边坐下来,她才重新抬起头,入目的景象刚好是许临濯伸手将东西递给她的场景。

陈缘知看到礼物的一瞬间有些怔愣。

熟悉的黄绿相间的塑料纸,包裹着黑色的机身,静静地躺在男孩的手心里。

“这个难道是……?”

许临濯看着她,“嗯。这是你当时送我的生日礼物,那个胶片相机。”

“我用它拍了一些照片。”许临濯语气轻柔,“你可以拿去冲洗出来,那些照片就是我想给你的礼物。”

“希望你会喜欢。”

下午的暮阳灿金,颜色辉煌而又迷人。陈缘知离开许家之后,便拿着那台胶片相机,去了最近的胶片馆冲洗照片。

陈缘知将相机递给店员,“请帮我冲洗这个相机里的照片。”

店员是个叼着烟的大叔,留着一圈密匝匝的胡须,粗糙的手转着机身,研究了一会儿才将胶卷取了出来,虽然手上工作不停,却还能一边和陈缘知搭着话:“很少有人来冲洗胶片喽,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更少见。”

陈缘知微怔:“现在的人不怎么拍胶片了吗?”

大叔:“现在胶片生产缩水了嘛,所以胶卷价格是越来越贵了。以前十几块钱一卷的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了,而且现在数码相机品种也多,胶片机那么难用,谁还买嘛是不是。”

陈缘知垂眸看着摆在桌面上的相机壳,“……可是我觉得,胶片的质感很独特,它是无法被数码取代的。”

大叔哈哈笑起来:“那可不!就算胶片这么贵这么麻烦,也还是会有人喜欢玩的!毕竟数码相机也只能去模拟胶片感,而真正的胶片的质感是模拟不出来的!”

“不过大家现在都是邮寄给冲洗店冲洗的,像你这样直接跑过来找我冲洗的,确实蛮少。”

陈缘知看着大叔的动作,闻言微微一顿。

“……可能是因为我太着急了吧。”

她是那么迫切地想要看到相机里的照片,她总觉得那里面藏有很多秘密,可能会让她开心很长一段时间的秘密。那些照片有关于一个人,那是她喜欢的人,凝聚了那人的十分心血。她每每想到,便觉得难以等待邮寄来回所需要耗费的时间。

“叔叔,这些照片大概要多久才能洗好?”

大叔回头看她,“小姑娘,你急着要是不是?”

“对。”

大叔:“那成,我先帮你洗了,不过最快也要半小时,你要不要先去其他地方逛逛?”

陈缘知轻轻摇头:“不用了,我就在这等吧。”

“麻烦你了叔叔。”

暮霭的光被拽得老长,黄昏慢慢垂下头颅亲吻地平线。

工作间的门被打开,原本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陈缘知转过头,马上站了起来。

她终于收到了洗出来的照片。

这台一次性胶片相机只能拍十二张照片,很少,陈缘知拿到照片时却一下子愣住了。

因为这十二张照片里都有她。

不,应该说是摄影者本就无心拍摄风光,每一次定格的瞬间都是因为她而已。而那人拍下的,是正在经历着每个特殊时刻的她。

第一张照片,只看了一眼陈缘知便认出,那是许临濯生日那一天拍下的照片。

窗外早已暗下天光,夜晚的黑缠绵深邃,她坐在只点了一盏落地灯的客厅里,还穿着绵软的毛衣。

暖黄色的光晕模糊了背景,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刚刚切开一角的蛋糕,是她费力切下的,而她正小心地把那块蛋糕放到两个白色的纸碟上;

第二张照片的背景是在走廊,似乎只是非常平淡不起眼的一天,连陈缘知也不能确定时间。

她靠着栏杆在给某个人打电话,教学楼的外墙壁被阳光照得发白,和遥远天际的蓝相衬。

微风掀起了她鬓角的长发,那时的她垂下眼看楼底下花园里的树苗,不知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她抿着唇微微笑着,眼睛波纹潾潾地闪亮;

第三张照片是在她最熟悉的社团活动室,那天似乎是个阳光猛烈的下午,整张照片弥漫着明亮的光晕。

看得出那个人是透过一面窗在偷拍她,玻璃上倒影着走廊外的绿树和蓝天里流动的白云,她坐在教室的窗边,黑雾木色的头发落在校服上衣蓝白的衔接处,手里握着一支笔,很专注地做着题;

第四张照片的背景是在公园。傍晚时分,夜明月出,拍出来的照片画面也因为缺乏光线而显得朦胧。

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校服外套的颜色在暗淡的树影里显得鲜艳明亮,侧脸宛若孤松抖落的一点霜雪。她正在看着手里的老人机,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人,而她背后的湖泊和树木藏匿在夜色之中,远处的路灯宛若坠落的辰星;

第五张照片的背景,看上去似乎是在体育馆后面的小道。是文艺汇演的那一天。

不远处灯火明亮,一墙之隔的地方正喧嚣热闹,而她坐在草丛边的阶梯上,树荫茂密的影子将小道包围,蓬松的裙摆将她裹得越发清瘦。

明明穿着简单且灰扑扑的衣服缩在角落里,像个落难的灰姑娘,她却弯着眼睛,少见的开心笑着,手里的电话散出明亮的白色暖光;

第六张照片则看得出是摄于黄昏之时,日头熟烂,晚霞也显出深沉的色彩来。

她穿着刚刚看完演出的衣服,站在一架蔷薇花下张望着等人,仿佛可以隔着照片闻到蔷薇花香,她自以为把眼里的期待藏得很隐秘,却在这张照片里被拍得清楚分明;

第七张照片是个很陌生的视角,但陈缘知一眼认出是她约许临濯去楼顶看烟花的那天,分离时,许临濯让她先一步回教室。

照片里的她正经过楼梯间的落地窗,似乎是在下楼的路上,她刚好从窗外看出去一眼,天空里燃烧的烟火绚烂美丽,宛若神祗洒落人间的金箔叶,又像是夏夜里刚下完一场的发光雨。

而那雨水落在她眼底时,变成一丝由衷的赞叹惊喜,这个瞬间被他定格在这张照片上。

第八张,第九张,第十张,第十一张……

最后一张。

被冲洗出来的彩色胶片散落在桌面上,陈缘知拨开那些已经翻看过的照片,捻起最后剩下的那一张。

照片上,午后的光影温柔明媚,均匀地从窗外洒进来,沙发上摆着几个布艺枕头,米白色的地毯上散落着几个垫子,看上去便让人感觉温暖洋溢。

那堆东西簇拥着一个坐着的女孩,正垂着头在看书,手指压在书籍上,只是背脊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僵硬,白皙的侧脸透着樱花般的淡粉色,而她背后的窗外草木葱茏,被日光涂抹的玻璃上映出些许倒影,显得安然静谧。

陈缘知的目光定住了,她几乎瞬间便意识到,这是她刚刚在许临濯家里的照片。许临濯去房间里拿相机,在二楼楼上偷偷拍下的她。

许临濯说这是他的心意,准备了很久,果然没有骗她。

陈缘知的手指捏紧了最后一张照片,眼眶忽然热了起来,鼻尖酸胀的感觉蔓延开来。

如果不是拿到相机的那一刻,就计划好要准备这个惊喜,怎么会拍到这些场景。

他给她的东西总是最好的,不是财富珍宝,只是在普通人眼里不起眼的小玩意,但他却总有办法让那些东西承载他所有的心意。

其他人总是用礼物赋予爱情以价值,许临濯却不同。他用自己的心意包装每份给她的礼物,让原本平凡的东西变得弥足珍贵,无可匹敌。是他给了那些礼物独一无二的价值。

他给她的一切,都和他的爱意相像。

总是毫无保留的赤忱热烈,那么真挚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