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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民输纳,或米或粟或豆或草或鞍马者,也均授予冠带;”

“朝廷以罪罢黜的官吏如输纳上述军饷,可以复职。输豆四千石以上授指挥使。”

“我们要保证粮草充盈,防止陛下用豆饼劝降我们的军士。”

王骥眉头紧皱,卖官鬻爵当然不妥,但是李贤说的是现实问题,粮草不足。

孙忠、张輗、张軏、孙继宗、彭城伯、惠安伯等人,却是不懂这卖官鬻爵的危害了,他们一直是这么干的,外戚无汗马之功封爵,他们的爵位是凭白得来的。

他们自然不理解军士们那种「我以捐躯获此,他们以输豆也获此,朝廷以我躯命与荏菽一般看待邪」的愤慨了。

陛下为何说外戚不得无汗马功勋封爵,戚畹周亲不得与汗马余勋为齿?

这就是原因了。

军士舍命挣了功勋,他们纳麻豆就可以封爵了,谁还拼命?

李贤这完全就是打击军队的士气来了。

但是除了王骥之外,其余人等,居然丝毫没有觉得不对。

现实就是,粮草不太够。

这么离谱的卖官鬻爵的政令都能通过,李贤笑着说道:“第二策,大明律:民间钱粮,亲自送纳。其有色揽之人处以重刑,籍没其家。”

“在京官舍、军民中多有无赖之徒,赴京郊,设法引诱送纳之人,包揽代纳。”

大明严禁包揽扑买,这也是不断被江南士绅们诟病、愤慨的地方,怎么能管的那么严格呢?

“包揽送来的何物?我在户部,粮则用土掺和,草则用水浇淋。易坚厚之布绢为纰薄稀松,贯银完好而抵以破碎软烂。”

“掺和了土的粮,烂掉的草,纰薄的布绢,软烂的贯银,送到徐州,有人会要吗?”

“所以严禁包揽,一切有司征收,官收官解,不得包揽,否则一体论罪!”

李贤说的好听,禁止包揽之后,以南衙这个运转能力,能做得到官收官解吗?

显然不能。

读书人,眼睛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这是个连环套。

禁止包揽,看似是个好主意,但其实是个当下不太好执行的政令,会有个混乱期。

等真的运转的时候,仗也早打完了。

陛下一进南京,整饬吏治之后,南衙僭朝都要官收官解,正朔继承官收官解,不是合法合理了吗?

而且还是现成的。

李贤为什么这么下套?

因为这帮人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以稽为决的道理,没有调查,拍脑子做出决定,不是他们的常态吗?

别说南衙了,北衙也是在于少保提出,陛下反复强调之后,才开始以稽为决。

就南衙这帮蠢猪,他们要有这个政治觉悟,去北衙不好吗?

李贤继续说道:“第三条,南京缙绅势要豪右之家,侵利于国,贻害于民,将南衙官店塌房尽揽于名下,应当尽数勘实,籍记在官,按季收银,以资军饷。”

南京城围七十五里有余,这么大的城池,自然会有房子塌房,塌了之后必然要建,怎么建?

没法建。

南京的缙绅、势要豪右之家,专门把持做这个生意。

这件事其实追溯的话,应该是南宋的第一个皇帝赵高,把持房地产了。

路数都是一样。

房子塌了以后,小民请人再建,但是南京城所有泥瓦匠,都在缙绅、势要豪右之家手中,这么多泥瓦匠,如何把持?

听起来是个不可能的事儿,但是李贤走访之后,才知道如此简单!

城中哪有土石木方去建?

买通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把持九门,所有入城土石木方,没有缙绅豪右之家的信牌,绝无可能入城。

所以,房子塌了,就只能低价卖给缙绅豪右之家。

缙绅豪右之家,营建之后,便高价将房屋租赁出去,大发横财。

翻译翻译,就是房地产的创富神话。

李贤这个主意看似是为了军饷,其实是为了厘清这帮家伙,到底有多少家产。

陛下进京抄家的时候,也省了卢忠带着鹰犬四处稽查了。

他先把这个活儿干了。

所有人听了之后,左右看看,不断点头,弄军饷这种事,还是李贤有办法。

为何孙忠他们会同意呢?他们是贵近勋戚,店塌房的生意不是他们的经营范围,那是缙绅豪右的经营范围。

李贤说的并不涉及他们的利益…

“李阁老真是大才啊。”孙忠不断点头:“如果都没什么疑虑的话,那就这么干了!”

只有代表南方缙绅势要豪右之家的谢琏,面如土色。

这都是他们的经营范围啊!

他倒是想反对,可是刀子在人家手中握着呢。

陛下不收的税,叛军也要收?!

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谢琏忽然发现,其实陛下还是蛮讲道理的,至少做事没有叛军这么离经叛道。

陛下是皇帝,是正朔继承,有些事,陛下也不好做的那么绝。

但是叛军才不管你那些,保证军队粮草充盈,才是头等大事。

虽然这场造反的终极目的,有点向「笑死陛下就算造反成功」的趋势变化,但是阴谋家们,还是牢牢紧握着刀把子。

像朱祁镇那样把每日操阅军马的戎政大事,都假手于人的人,毕竟少之又少。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贤写好了咨政院政疏,看向了王骥。

王骥点了点头,他代表的军队,军队不吃饱,谁给你卖命打仗?

李贤又看向了孙忠,孙忠代表三王府和外戚,孙忠点头说道:“我没意见。”

李贤看向了谢琏,这个缙绅、势要豪右之家的代言人。

谢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能怎么办,他只能深吸口气说道:“我没意见。”

“那就送乾清宫由监国批复吧。”李贤落印说道。

李贤笑意盎然,这三策一出,粮草是否充足,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有些人的日子难熬了。

李贤不怕这帮家伙发现他在捣乱。

且不说他们有没有那个脑子,发现里面设的套,就是发现了能如何呢?

顶多把他杀了,他还能落个大明忠义之士的美誉。

陛下到了南衙会把他杀了,这帮家伙把他杀了,不是一样吗?

虽然陛下说立奇功可免死,但是奇功的标准,完全取决于陛下的心情。

陛下对文人是极为警惕的,甚至带有偏见。

以陛下对贰臣贼子的厌恶,他哪里能活得下来?

不过陛下很少追究家人,他只希望自己立点功劳,让自己的家人能够活命罢了。

如果叛军砍了他,他相信陛下绝对不会为难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