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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什么朕一清二楚!朕让你停手,你就停手。”

“你想让朕看什么?”

“胡惟庸、黄子澄、杨士奇、王振的例子还不够多吗?一副忠臣嘴脸,背后全是龌龊,你让朕看朝臣如何欺君的吗?”

“朕早就看够了!”

胡濙看陛下又把话挑明白了说,就是无奈,如此这般,他还怎么装糊涂?他想了想说道:“陛下,臣和于少保商量好的,这不是一举多得吗?”

“一来,除除朝中蛀虫。二来,为陛下解决一些无法解决之事。三来,可以把这七年来,朝里的暗流涌动,翻出来,晒一晒,上上秤。”

“臣已无力国事,礼部部议臣都已经无法主持,陛下不嫌臣力微,臣既无德亦无名,陛下又何必动怒呢。”

胡濙俯首说道:“陛下,臣老了。”

“前车之鉴毕竟是前车之鉴,陛下为人君,自然是亲自经历一遍,方才记忆犹新,日后若是再遇此事,陛下也知如何。”

朱祁钰用力的拍了下桌子说道:“朕说了不许!”

“陛下,于少保不常有。”胡濙站直了身子,十分郑重的说道:“陛下,于少保现在执掌天下百官牛耳,天下官吏,翻不出什么浪来,可是于少保不常有啊。”

朱祁钰示意胡濙坐下,他余怒未消的说道:“朕就知道,于少保匆匆前往燕山大营,就是有所谋划。”

“果然如此。”

胡濙确实老了,礼部事儿他已经很少过问了,也就是教教皇嗣们读书,偶尔为陛下翻翻故纸堆,为陛下分忧。

他打算利用最后这段老力未尽的时候,为陛下演一出求辱得辱的悲剧,让陛下时刻警醒,朝中臣子除了于少保外,都有可能是奸佞。

“我和于少保打赌,于少保说陛下定然看得出来,我还不信,陛下果然英明。”胡濙颇为欣慰的说道。

“朕让你收手,还是不肯是吧。”朱祁钰灵光一闪,笑着问道。

胡濙反问道:“陛下,何必阻拦呢?于大明于陛下,百利而无一害,更无求荣得辱亡国之兆。”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敲了敲桌子说道:“那对于你自己呢?”

“臣本就不求荣,也求不得了。”胡濙很恨贺章,是贺章把胡濙逼得求荣不得的地步。

朱祁钰玩味的看着胡濙说道:“这样吧,胡尚书,朕也和你打个赌,就赌你心里想些什么,会如何做。”

“若是朕猜对了,你就听朕的,如果你猜错了,你就继续如何?”

胡濙看着陛下笃定必胜的模样,就疑惑的说道:“人心隔肚皮,陛下又如何知臣之事呢?”

“臣赌了。”

朱祁钰看着胡濙那依旧精力十足的模样,摇头说道:“这权臣的模样,首先就是阳奉阴违。”

“无论今天朕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无论今天朕说了什么,你都会继续做下去。”

“是与不是?”

胡濙闷声笑了起来。

陛下猜对了,陛下赢了。

可是无论皇帝赢了还是输了,他胡濙都会做下去,权臣的第一条就是阳奉阴违。

所以这个赌,毫无意义。

胡濙这么做,只能换一场让陛下印象深刻的记忆,付出的却是胡濙一生荣辱。

这个代价对胡濙实在是太沉重了。

虽然胡濙时常演示各种奸佞的手段,但是他真的不是什么奸佞,哪怕贺章现在深入虏营,但贺章并不埋怨胡濙。

朱祁钰不答应,但是胡濙还会继续做下去。

“陛下,不好了,陛下。”一个小黄门冲进了御书房,一不留神,脚被门槛扳倒,连滚带爬滚了几圈,滚到的御案之前。

“御前做事,何故如此慌张!”兴安厉声叱责着。

小黄门惊慌失措的说道:“陛下,于少保在京营中主持鞑靼十三万俘虏之事,鞑靼有悖逆者刺于少保,于少保身负重伤,不省人事!”

“什么?”朱祁钰猛地站起来,抓着桌角,大惊失色,面色苍白,然后转为了红润说道:“此事几人知晓?”

“仅夜不收知晓。”小黄门满脸煞白的回答着,额头都是汗。

朱祁钰咬着牙说道:“严密封锁所有消息,不得让任何人知晓,否则军法论罪!”

“遣太医院院判陆子才,立刻前往北古口大营,救不活于少保的命,拿陆子才脑袋来见朕!”

“快去!”朱祁钰愤怒无比的说道:“一旦于少保不幸薨逝,命令石亨,所有鞑靼俘虏无论男女老幼尽斩!立刻进军!”

“朕要让草原寸草不生,为于少保陪葬!”

“陛下不可,陛下三思,万万使不得啊!”胡濙看陛下已经怒到了极致,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此举有伤天和!于少保最害怕的就是陛下失道。”

“陛下,眼下急怒攻心,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朱祁钰抓着桌角稍微冷静了下说道:“胡尚书,此事不要让其他人知晓,若是于少保薨逝,朕会让让草原所有生灵为于少保陪葬,无须再议了。”

“先退下吧,朕一个人静一静。”

“还有这种时候了,胡尚书那求辱得辱的戏,就不要演了。”

胡濙俯首说道:“陛下,臣拎得清楚轻重,臣告退。”

于少保在北古口大营出了事,胡濙这个时候那还有什么演戏的心情?

大明若是失去了于少保,再失去他这个糊裱匠,那大明得乱成什么样?

胡濙忧心忡忡的离开了御书房,准备随时挑起大梁,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他还是有些老力。

朱祁钰靠在软篾藤椅上,闭目养神,直到胡濙离开,朱祁钰才睁开了一只眼,开口问道:“朕演的好不好?”

兴安赶忙说道:“那是极好的,可是这么诓骗胡尚书,若是胡尚书知道了…”

“他先演朕的!”朱祁钰立刻说道。

于谦会在北古口出事吗?

别说朱祁钰给于谦点了亲卫的缇骑作为护卫,武清侯京营总兵官石亨,他宁愿自己出事,也不会让于谦出事。

本就有仇怨和冲突的两个人,一旦于谦出事,石亨首当其冲。

所以,于谦在前线遇刺的消息,是朱祁钰在演胡濙。

朱祁钰说了,严格保密,不与外人道也。

胡濙要赌上自己的一生,为陛下演一出名为大忠似奸的权臣弄权的戏。

胡濙诚无德,他朱祁钰就有德了?

小狐狸和老狐狸对飚演技,就看谁能演过谁了。

胡濙走出御书房的时候,确实怀疑了一下,但还是积极准备去了。

胡濙的道德底线还是比朱祁钰高了那么一些,胡濙怎么都没想到,陛下居然会用于少保的安危作为杀招,而且他看陛下震怒,要让草原所有人为于少保陪葬的模样,实在是真情流露,不似作伪。

不是假的,若是于谦真的在北古口大营出了事,朱祁钰真的会让草原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