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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祁钰登基都没穿冕服,那时候瓦剌大军南下在即,大明风雨飘零,这些礼仪能简就简,登基大典,也不过是奉天殿上三呼万岁。

冉思娘说朱祁钰勤俭,可不是谄媚,哪个皇帝的冕服,还穿第二次?

这冕服怎么洗,连尚衣监都不知道,但是陛下不让尚衣监做新的,也只能想办法洗了。

朱祁钰站起身来,在冉思娘和兴安的搀扶下,走下了大驾玉辂。

无数旌旗招展,在风中猎猎作响。

缇骑明光甲反射着炫目的光芒,站列两旁。

鼓声震天,号角悠扬。

朱祁钰站在了松江造船厂的门前,松江造船厂近五千余船匠在船塘等待着。

朱祁钰在搀扶下,一步步的走到了船塘,船塘两侧设有观礼台,冉思娘不再搀扶,向着观礼台而去。

观礼台上,孙太后、崇王朱见济、稽王朱见深、大明松江府官吏都有座位,但是万国城来的使臣、商贾就只能站着了。

海边的风很大很大,朱祁钰的衣角被海风翻动着,露出了里面的明光甲。

知道有余孽造反,朱祁钰当然着甲,外面套上冕服,看起来有点臃肿。

他看到了那两艘已经建好的船舶,如同一头巨兽蹲伏一样,安静的待在船塘之内。

皇帝站定,看着那两艘宝船,愣愣的出神,这就是宝船,大明威震四海的利器。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喝之声传来,打断了朱祁钰的思绪。

朱祁钰手向前虚伸轻抬,说道:“平身。”

“谢万岁。”

李宾言和雷俊泰上前,手里抬着一个红绸盖着的盒子,长约一丈,高约两尺。

“这是?”朱祁钰笑着问道。

李宾言俯首说道:“请陛下揭开红绸。”

兴安伸手解开了红绸,一个极其精美的木制宝船,出现在了朱祁钰的面前。

手办。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不知从何时起,献祥瑞,尤其是献一些大型器械的祥瑞之时,例如大明的钦天监十大历局的地动仪、兵仗局的螺旋水力压床等等,都会做一个手办。

大明皇帝都有自己的小爱好,不足为奇。

雷俊泰以等比例制作了这艘手办,一来方便讲解,二来,陛下也能带回去,细细揣摩。

雷俊泰指着模型说道:“大明一号、二号、三号宝船,自景泰四年松江造船厂落成后开建,其中图纸七次更易,是五桅七帆,三千料的战座舰,上下三层甲板。”

“第一层甲板为征虏大将军炮,三十门,子母炮共计三十七门,碗口铳四百余,中层为大将军炮二十八门,舰首有黑龙炮两门,船尾有子母炮十二门,共计一百一十七门火炮。”

“黑龙炮…是朕记得那个黑龙炮吗?”朱祁钰疑惑的看着两艘武装到牙齿的宝船,这毫无疑问是两艘战舰。

舰首处那四门长达两丈长、径直一尺多的圆滚滚的火炮,满是疑惑。

在他的记忆里,黑龙炮的径直大约三尺,船上装的这四门,可谓是大瘦身了。

黑龙炮因为火药无法充分燃烧爆炸的缘故,铅弹无法均匀受力,老是炸膛,根本打不响。

每次大阅的时候,都是拉出来吓唬人的玩意儿。

“是。”于谦赶忙补充道:“昔日陛下与臣论大明军备,臣言军备靡费,陛下说要这世间本就没有路,走得多了就有了,让臣多试试。”

“这黑龙炮历历经数千次击发,终于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装填火药六十斤,威力无穷。”

当初于谦说兵部军器监老是巧立名目骗经费,朱祁钰则认为多试试。

大明的火铳在两宋交替的时候,是竹竿喷射火药用声音吓唬金人和蒙古的马匹,到现在也有了燧发手铳、鸟铳的出现。

“原来如此。”朱祁钰点了点头,看着那黑龙炮露出了笑容,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有落地的这一天。

雷俊泰继续说道:“一号二号宝船,长二十丈,阔四丈两尺,空载深两丈一尺,满载深四丈两尺,五桅最高十九丈,前两桅九丈、十四丈,后两桅一样。”

“在海上风力不同,大约每个时辰能走三十里到四十里。”

大明原先的宝船比例更接近正方形,在海上其实不利于转向,而新宝船在设计之初,就在不断的调整,最终形成了面前这个长方形的船只。

朱祁钰看着面前的两艘巨舰,不住的点头说道:“下水吧。”

雷俊泰转身,手中的一杆旗子用力的挥动着,大声的喊道:“开闸!”

两个船塘里开始开闸放水,水灌满了整个船塘,无数的船工开始奔走,将固定的绳索放开,一辆辆的绞车出现在了两侧,纤绳被挂在了船上。

无数的掌令官奔走其间,传递着消息,待到纤绳固定,雷俊泰再次挥舞着手中旗子,大声的喊道:“出艄!”

绞车在无数的船工的推动下缓缓向前,纤绳逐渐绷紧,两艘宝船开始缓慢而坚定的向着辽阔的海面挪动着。

绞车站在最前面的壮汉,长长的吆喝着:“嘿呦!”

身后的纤夫低沉的应和着:“嘿呀呦!”

声音短促而沉重,因为吼的人多了,气势变得厚重雄壮。

领班的长声吆喝,纤夫们的短声应和,逐渐形成了一股蓬勃有力而整齐划一的号子声。

你一唱,我一和;

你一言,我一语;

一声高昂,一声低喝;

一声绵长,一声力短;

在这一高一低的起伏之中,船舶渐渐的滑向了海面之上。

天空的鸟儿被惊吓,飞离了船厂,万籁寂静,似乎只剩下了船夫的大声齐喝。

“朕记得看过的龙江船厂志中说,这出艄的时候,纤夫要下水,在船塘之内拖拽,而且两侧还要建阶梯,纤夫分层而站,拖拽船舶。”朱祁钰忽然想起了他看过的船厂志书里描述的场景,对着于谦说道。

那个场面并不温和,无数的监工拿着鞭子,但凡是有不用力的纤夫,就会挨上一鞭,纤夫在船塘浸末胸膛的海水中,艰难前行。

有一次宝船下水,突然大雨滂沱,淹没了船塘,而监工为了如期完成下水,将纤夫踹到了水中,最后淹死了不少人,还差点酿成了民乱。

朱棣听闻,盛怒之下,杀了不少的船厂管事。

于谦听闻陛下的询问,想了想说道:“在松江造船厂拖船,日给银三厘,一年就是十二银币左右。”

这也是于谦为什么同意陛下大兴土木的原因。

陛下大兴土木不是派遣劳役,而是给银让民夫劳作,而且最低标准就是日给银三厘。

于谦其实也担心过,会不会被人倍之破坏以工代赈,但是陛下登基九年,一直在反复整顿吏治,反腐抓贪从未停下。

不整顿吏治,推行新政,必然失败,这是王安石的历史教训。

“下水了!”雷俊泰高声呼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