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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值一提。”

朱瞻墡稍加犹豫,便追问道:“上面是什么?”

胡濙笑着说道:“也没什么,既然殿下追问了,索性我就拿出来,给大家都看看。”

“五代十国的时候,在广州府有个叫南汉国家,前后经历四帝,共五十四年,南汉和五代十国其他小国相比,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唯一比较特殊的就是南汉整个朝廷都是宦官。”

“为什么都是宦官呢?”

“就是南汉后主刘鋹认为臣子都有家室,会为了顾及子孙不肯尽忠,为了一家之私,上下其手,因此只信任宦官,臣属必须自宫才会被进用,为了升迁啊,南汉一时间上下官僚全是阉人。”

“就是件趣闻,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就是科层制官僚最典型的特征之一,对上负责。

为了讨好南汉后主刘鋹,为了升迁,甚至阉了自己都无所谓。

文华殿文臣武将只感觉自己胯下一凉,这可一点都!不!有!趣!

胡濙这个意思非常明确,在南汉这场大型社会实验中,朝臣为了当官,为了进用,为了升迁,会做到何种的地步。

这本奏疏一旦送到陛下面前,陛下要是选择掀桌子,就又多了一种法子。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胡尚书,这奏疏呈送给陛下了吗?”王文咬牙切齿的问道。

胡濙摇头说道:“没呢。”

王文想了想,颇为恳切的说道:“胡尚书也看到了,有益于大明的政令,廷推无一人反对,可见咱大明群臣人人忠君体国,有益于大明国泰民安,不仅要做,而且要做好,胡尚书这奏疏,就别呈送了吧。”

胡濙也颇为诚恳的说道:“这不是用不上了吗?用不上了,自然不会呈送。”

王文连连点头颇为赞同的说道:“啊,对对对,用不上了,用不上了。”

朱瞻墡差点乐出声来,只能说,胡尚书的确没有德,这么损的招数,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拿出来威胁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向了一只手的贺章,以前时候,胡濙做事虽然反复但还有些章法,自从那次贺章弹劾胡濙无德,胡濙坦然承认自己无德之后,做事越来越没有顾忌了!

胡濙这话说的,用不上了,就不呈送了,要用得上呢?是不是会再次呈送?

胡濙扶着拐杖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我老了,你们廷推你们的,我把奏疏拿到九龙水马驿送往广州府,告诉陛下这个好消息,顺便把圣旨拟好一并送往广州府请陛下用印。”

“送送胡尚书。”朱瞻墡对着罗炳忠笑着说道。

廷推还在继续,郡县安南的军备正在运往南衙,要廷推的事情很多,但剩下的事儿,朱瞻墡完全有能力处理,不必请胡濙坐镇了。

胡濙是太子少师,是从一品。

一直到日暮时分,在翰林院修史的商辂,突然被请到了礼部。

商辂听到胡濙有请,整个人勐地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感觉胯下一凉,显然胡濙仍然没有老眼昏花,看到了商辂在签字落印时候的犹豫。

商辂忐忑不安的来到了礼部,见到了坐在躺椅上晒太阳的胡濙,胡濙坐在躺椅上,还盖着一个毯子。

“见过胡尚书。”商辂俯首见礼。

胡濙睁开了眼,对刘吉说道:“坐坐坐,刘吉,你去上杯好茶。”

“商学士乃人杰也,三元及第,坊间皆言商学士为人刚正不阿、宽厚有容,临事果决,内外贤名远播,这请商学士来,是倚老卖老,请商学士帮个忙。”

带个高帽子,再求人帮忙。

商辂完全没料到胡濙私下见面这么客气,六朝元老的胡尚书,上来就用请人帮忙这话,他还以为会被叫来训话的,他赶忙说道:“啊?胡尚书客气,若有力所能及之处,自然无所不应。”

这话的另外一个意思是,力有未逮呢?那就不帮忙了。

胡濙半侧着身子说道:“这滋生人丁永不加赋,一定会有人到翰林院、国子监、讲武堂、讲义堂、讲医堂、海事堂、巾帼堂聒噪学子,商学士在仕林中素有名望,请商学士费些心思,不要让学子们闹起来。”

“国事责无旁贷!”商辂还以为胡濙要安排他的次子入国子监或者其他的私事,一听是国事,自然是立刻答应了下来。

陛下那三条线,碰都不能碰。

胡濙又打量了一下商辂,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说道:“那就谢过商学士了,毕竟这事,我揽了下来,有劳商学士了。”

“分内之事,胡尚书客气。”商辂赶忙说道。

这的确是分内之事,他要是约束不好,陛下回京,第一个摘了他的脑袋。

“最近稽戾王实录,修的顺利吗?”胡濙选择了投桃报李,询问起了商辂最头疼的事儿,并且给予帮助。

“岂止是不顺利,简直是寸步难行。”商辂面露苦涩,他有时候修着修着,都想致仕了!

稽戾王实录必须要修,还得修好,实在是太难了。

“到底是哪里遇到了困难,说来听听。”胡濙当然知道商辂遇到了困难。

困难太多,一时间商辂都不知道如何谈起。

“眼下最棘手的就是王振了。”商辂无奈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