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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不认同的说道:“他们不送,朕就不给他们做主了吗?朕就是那般见钱眼开的人?”

胡濙笑着说道:“陛下自然不是,可是这样石景厂的工匠们会安心,钱太多了,多到烫手了,这不石景厂也留下四成自用了吗?”

朱祁玉看着伶牙俐齿的胡濙,这八十岁的胡尚书依旧是思路清晰,能言善辩,朱祁玉摇头说道:“朕不跟你说,朕说不过你。”

“陛下是担心监察之事?”胡濙话锋一转,问了一个问题,解开陛下心里的疙瘩,要知道陛下的心结。

朱祁玉点了点头,胡濙是六朝老臣,朱祁玉在担心什么,胡濙从言谈中就品出来了。

而且陛下的心思不难猜。

虽然皇帝下了圣旨,不允许地方的衙门去拆借官厂,但是如何去监察此类事不发生,才是重中之重。

胡濙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才开口说道:“其实监察二字,说简单其实很难很难,说难,其实很简单。”

贺章看似是漫不经心的喝茶,但耳朵稍微动了下,显然,贺章闻到了味儿,胡濙这棵常青树,又要抖些硬货出来了。

胡濙继续说道:“臣曾经在永乐年间巡视地方十数年,到了地方,若是迎来送往,公事公办,此地大抵是没什么问题。”

“若是一到地方,这些人一脸谄媚,吃吃喝喝,还有丝竹雅乐歌舞,那基本上就有问题,可派缇骑探访。”

“若是一到地方,明面上是公事公办,私底下却是送了些夹带,夹带越厚,问题越大,就该禀明君上严查。”

“若是一到地方,无迎无送,无礼无夹带,这稍微询问探查,就有性命之忧,就该禀明君上,防止民乱了。”

“这地方有没有问题,过不过关,一看夹带厚薄,就知道了。”

“天下利来利往,皆可循此法。”

陛下从来不是生活在地上神国的泡影之中,更不是活在文人墨客编制的大同世界的泡影之中,科层制的官僚治国之下,这种人情往来是常态,送礼夹带,也是如此。

一个完全没有腐败、没有人情往来的大明朝廷,那就是地上神国,就是大同世界。

反腐抓贪,本质是吏治,要的是吏治清明。

送的少,基本就是人情往来,可要可不要,不要也不会再送;送得多,就是拉你下水,不要就得万分小心。

李宾言巡抚山东的时候,就是不肯同流合污,还摆了地方官吏一道,差点死在了兖州府外的驿站之内。

贺章端着茶盏,略显有些呆滞,虽然知道胡濙无德,但是能把夹带用到监察二字上,着实是无德至极!

朱祁玉稍微沉吟了片刻,只能说胡濙不愧是从永乐年间当了四十年的礼部尚书,老奸巨猾、老谋深算。

朱祁玉不由的想起了后世,那会儿学校的食堂承包,猫腻一大堆,虽然难吃,却没出事。

后来换成了校长的小舅子,直接弄出了百十个学生食物中毒的大事儿来,小舅子和校长直接锒铛入狱。

真的是夹带越厚,问题越大。

贺章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只能叹息,姜还是老的辣,他俯首说道:“陛下,臣以为巡抚地方的巡察御史,应授都御史秩,直达天听。”

如果是授予佥都御史,那归都察院管理,若是授予都御史,和贺章这个左都御史平级,自然不归督察御史管辖了。

大明的巡抚制度,官秩,比如于谦在地方做巡抚时候,挂的是三品京官的兵部右侍郎;而李宾言出京巡抚山东、松江府,挂的是三品户部右侍郎;李贤巡抚应天,挂的也是户部右侍郎;而姚夔巡抚云贵,挂的是礼部右侍郎。

所有地方巡抚,统一授三品都御史京官秩,就是确定品级,设为常例,直属朝廷,直达天听,防止出现九江府旧事,姚龙还得绕个大圈子请陛下场外援助。

“胡尚书以为呢?”朱祁玉看向了胡濙问道。

胡濙颔首说道:“臣以为善,之前贺总宪就找臣商量过。”

朱祁玉又看向了于谦,颇为郑重的问道:“于少保以为呢?”

于谦有巡抚地方二十五年的经历,这方面于谦很有发言权,而且于谦非常擅长国家之制,于谦的意见也很重要。

于谦十分认真的思考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臣以为善。”

“文皇帝曾派二十六人巡行天下,安抚军民,宣德五年,先帝派臣等六人,巡抚各省,督理税粮及与税粮有关的地方事务,督理税粮,救济饥民,安抚百姓,多挂侍郎秩,又叫巡抚侍郎。”

“巡抚侍郎,各持救书各行其事,政出多门事多拘滞,改授宪职便,可为巡抚都御史。”

确权、定品、形制,方有成法,于谦同意贺章的奏议。

尤其是,京官皆由陛下任免,而巡抚都御史,也由陛下任命出镇,有利于大明朝局的稳定,有些重要的地方,比如应天、松江、两广、交趾等地,还是以陛下心腹为宜。

若地方方伯不是陛下的人,陛下再次南巡,难不成还要再面对强弩、火铳、甲胃的问候?

于谦继续说道:“一来,应设扶台开府建衙,不与布政使合署办公;二来家卷不应随行,居留京师;三来,每三年回京述职,转调他处或留京,不应一直留任地方,最长不应该超过九年。”

巡抚是什么?

如果换算到唐朝,就是没有调兵权的节度使,集行政、提督军务、监察、司法等权力于一身的封疆大吏。

时间超过九年,甚至再长一些,这巡抚就不是京官,不是陛下心腹,而是地方的藩镇了。

贺章左看右看,干着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想找笔墨纸砚记下来,唯恐自己忘了什么。

兴安稍微离开了两步,让中书舍人誊抄了一份刚才于少保的话,递给了有些着急的贺章。

贺章这才如释重负,颇为小心的将纸条收到了袖子里,才安心。

朱祁玉看着贺章那空荡荡的右手,感慨的说道:“那就整理成奏疏,送廷议,廷臣无异议,就行制吧。”

“陛下,臣今日有话要说。”胡濙看陛下处理完了朝政,正色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