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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还不到四点,阳光从林荫大道旁的梧桐树间穿透而落,他逆着光而来,一如既往地耀眼。

阮眠看着他不急不缓地走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将他的身影和记忆里的少年慢慢重叠在一起。

她在片刻的怔愣后,扭头别开了视线,眼圈却慢慢红了起来,可能不是因为难过,也就只到红了这一步,并没有掉眼泪。

陈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站在她面前,挡住了身后猛烈的日头,微皱着眉看她,“怎么了?”

球场里灰尘起伏,阮眠揉了揉眼角,“没事,进灰了。”

她仰着脸和他对视,那目光就好像即将要和他分开八辈子那么久,是那么的眷恋和沉溺。

陈屹心头一动,想和她更亲近些,可时间地点都不适合,更何况还有别人,到最后他也只是克制地滚了滚喉结,语气像是遗憾,“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看我打球。”

其实不是。阮眠心里是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陈屹显然一愣,但很快又想起什么,眸光微闪,转而道:“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什么?”

“等会应该有比赛,我要是赢了——”他往后退了一小步,笑得意气风发,“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阮眠微抿了下唇角,抱了最坏的打算,“……那要是输了呢?”

陈屹像是早就想好了回答,“那换我答应你一件事。”

有来有往,好像也不算太亏,更何况阮眠在陈屹这两个字上向来偏袒,没有犹豫的点点头,“行。”

……

分组的时候,沈渝还是按照以前来的,把陈屹和江让分在了一起,“这没问题吧?你俩可是老搭档了。”

江让看了眼陈屹,笑得温和,“做了这么多年搭档,不如今天就做一回对手吧?”

陈屹捋着护腕,一口应下,“行啊。”

分完组,一场不怎么正式的球赛就开始了,陈屹和江让的势头都很猛,彼此又是搭档,对对方的防守和进攻都很熟悉,一时间场上打的难舍难分。

欢呼声并着喝彩声。

坐在场外的阮眠有一瞬间好像被拉回了高中时代,少年在人潮涌动的球场肆意潇洒,她从球场外路过,目光和脚步都不止一次的为他停留。

他在人群里赢得满堂喝彩,在她漫长岁月里的所有心动中,仍然拔得头筹。

尽管他们之间有时隔九年多的鸿沟不可跨越,可阮眠却不得不承认,她好像比当年还要喜欢他。

尤其是,在他每一次得分时,向她看来的目光里。

那天他们十个人打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最后的总比分20:23,江让用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赢得了比赛。

结束后,已经是傍晚,沈渝请那几个小男生一块去附近吃烧烤,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平江公馆里出来。

陈屹和江让一前一后走在人群里,慢慢地落后了几步。

阮眠无意间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眼,他们俩被人群落在了后面,和当初一样的形影不离。

本该是很正常的画面,可阮眠却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脚步下意识停了下,走在一旁的梁熠然看见了,低声说了句:“走吧,不用担心。”

梁熠然是四个男孩子当中相对而言最早熟也是最成熟的一个,阮眠想他大概是知道了什么。

可陈屹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却不得而知。

……

陈屹认识江让十多年了,过了这么久,他始终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是高一刚入学那天,他因为通宵一早到学校找到教室随便坐了个角落在那补觉。

他睡得不沉,后来察觉到旁边有人坐下,下意识醒了过来,一抬头却见一张恐怖的鬼脸近在眼前。

“我艹!”他下意识骂了声脏话,整个人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大到将凳子都带倒了。

这时候鬼脸面具被揭开,露出张俊俏的脸,笑得有些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男生起身将他的凳子扶起来,又自我介绍说自己叫江让,还问他叫什么。

“陈屹。”他沉着脸从抽屉里拽出书包,原本想换个位置,结果那时候班里的人已经来的差不多,只好又坐了回去。

那是个挺不愉快的第一印象,以至于后来他们四个熟悉了之后,陈屹格外的“针对”江让,但也和他关系最好。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在一个红灯口的时候,陈屹打破了这个沉默,“你什么时候回去?”

江让怀里抱着球,却不像高中时候边走边转,“还要过一阵子,等我爸妈在溪城安定好。”

“溪城?”陈屹抬头看过去。

“对。”江让笑了笑,“一直忘了和你们说,我爸的公司在前不久迁址到了溪城,他准备在那儿定居,这几天在忙搬家的事情。”

陈屹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这时候红灯变绿,他抬脚往马路对面走,走了没几步,身后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屹当兵多年,反应力比起当年要快很多,可那时候他依旧不急不缓地走着,没几秒,原先落在后边的人追了上来,带起一阵温热的风,胳膊往他脖颈间一搭,大半个身体的重量直接压了下来。

陈屹脚步踉跄了下,直起身后笑骂了句,“你猪吗江让。”

江让也笑着,抱着篮球往前先跑到马路对面,站在那儿,手指顶着球飞快地转着,笑得嚣张而肆意。

一如十多年前,那个穿着红色球衣的少年,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角,朝他轻扬下巴,格外嘚瑟的说:“这次我赢了,晚上你请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