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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寿看着卞庄,笑道:

“以后管好自己,虽食色性也,却不可放纵自身。

不应以好色为真性情,不应以花心为自品性。

现在天地间没了所谓的宿命一说,你若是敢犯天规,可没了保命的退路。”

卞庄当即有些心虚,挠头一阵支支吾吾,不知该说点啥,只能郑重地点头答应。

“义父。”

李靖主动向前拱手行礼,目中带着几分愧疚,叹道:“李靖没用。”

“哎,”李长寿拍拍李靖肩头,“莫说这般话语,这义父二字也莫要喊了,免得让人以为你在攀关系。”

李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特意刮了胡子的他,此刻在显着老态的李长寿面前,却是颇有儿孙之风。

李长寿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李靖已不必自己多提醒。

“好好辅佐玉帝陛下,”李长寿温声道,“三界虽已安宁,但依然有所隐患,不可掉以轻心。”

李靖正色道:“弟子遵命。”

“善。”

李长寿老气横秋地道了声,笑着越过李靖,走向了一旁笑眯眯的天庭老三仙。

寿星南极仙翁、姻缘神月老、天庭老信使东木公。

南极仙翁在袖中拿出一只宝囊,笑道:

“长庚师弟,这里有老师送你的一件护身法宝。

若有机会当去玉虚宫坐坐,兴许会对你伤势有所帮助。”

月老纳闷道:“星君大人受伤了吗?”

李长寿含笑摇头,道:“并无大碍。”

“长庚……咳。”

木公不自觉自己嗓子有些沙哑,低头一叹:“终归,没能帮上你太多。”

“木公是天庭的顶梁柱,”李长寿鼓励道,“是我选择的路太偏僻,且没有提前跟大家商量。

木公,这里有些制式文书,还有一些需你上奏的提议。

天庭今后能否走的正,能否让生灵信服,就在于仁威兼并。

我希望看到的天庭,是一个敬畏天地、敬畏生灵的天庭,这一点就需木公时常监督提醒了。”

“嗯,星君放心!”

“月老,”李长寿笑道,“多谢关照了。”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某天庭怼玉帝化身第一人连忙摆手,“要不是您一路提点,小老儿早就没了。”

李长寿低头做了个道揖,三位老神仙同时行礼。

左右更有大批仙神低头行礼,李长寿尽皆还礼。

三言两语、依依不绝,本来还都在担心李长寿伤势的众仙神,此时却都发现了李长寿那奇妙的状态,将安慰的话语变成了祝福。

道果还在,道没了。

道境没了,却可长生。

更有一种飘然于外、不染凡尘的透彻。

大概,这也是一种境界吧。

李长寿下一站是月宫,他想在离开天庭前先去拜访一次姮娥。

玉帝陛下亲口给赵公明下达了天庭公差,要赵公明将李长寿送去鲲鹏秘境安顿下来,才可回天庭复命。

金灵圣母本也想去李长寿的亲友团小聚,但没办法,要看俩娃。

紫薇与勾陈这兄弟俩此时正在成道的关键时刻,不宜外出胡乱走动。

哪吒和龙吉也在后面跟着,一路朝月宫而去。

临近月宫,听闻一声“奏乐”,便有悠扬弦乐从前方徐徐而来,月桂树下有数百嫦娥齐舞,展露着仙子的芳华与美好。

赵公明感慨道:“这里,也曾留下过长庚你诸多汗水啊。”

“咳!咳咳!”

李长寿气息差点出错,瞪了眼赵公明,赶紧对云霄和灵娥方向纠正道:“我曾做过一段时间的总教习,也就是坐在一旁喝喝茶、指点他们舞艺。”

云霄和灵娥各自轻笑。

广寒宫前,宫门被推开,蹦出了个灵巧少女,对李长寿忙道:“星君大人您回来了!”

李长寿:……

能不能把回字去掉?

回有几种写法知道吗!

怎么感觉现在的天庭对自己充满了恶意?

这世道怎么了?他马上就是要结婚的人了,到处都想给他搞个大新闻?!

偏偏……这广寒宫,李长寿必须独自进去。

李长寿咳了两声,缓声道:“我去拜会下老友,你们在这里等我一阵,很快就会出来了。”

云霄柔声答应,灵娥做了个催促的手势。

推开广寒宫木门,李长寿内视自身,看了眼灵台在那微缩版宫殿侧旁漂浮的图老大、钟二姐、塔三爷,淡定入内。

《安全感》。

木门慢慢关上,但留了个缝隙。

姮娥站在阁楼前,化着淡淡的妆容,双手端在小腹前,身上的霓裳仙裙也是精心挑选。

她欠身行礼,喊一声星君,随后对李长寿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李长寿笑道:“太阴星君不必多管我,我是来见个故人,或者说是带这故人来见一见道友。”

姮娥指尖轻颤了下,低头答应一声。

李长寿有些反客为主,看到不远处树下有两只石凳、一方棋盘,就近走了过去。

他自顾自坐在一侧,看着棋盘上的残局。

一旁姮娥有些不明所以,但当李长寿笑着道一声:

“道友,你觉得这棋如何解。”

另一侧的石凳上凭空现出米粒般的光点,光点抖动中,已是化作了一名中年文士,白面无须、说不上英俊,身着玄黑道袍,坐在了李长寿对面。

来人看向了姮娥,对姮娥露出几分歉然的微笑。

姮娥低头不语,手指却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来人看向李长寿,叹道:“多谢了,只有一次的见面机会,还能带我来看看这唯一的弟子。”

“不用客气,”李长寿道,“我此前答应过太阴星君,当时有些搪塞了,今天引她来见见,真正记不起的师父是谁。”

“你赢了。”来人笑了笑,目中满是安然。

他看着李长寿,像是在看多年不见的朋友,又略带歉疚的说了声:“抱歉了,给这个天地添了不少麻烦,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李长寿摆摆手,道:“不必多提,已过去了。”

来人纳闷道:“不过我还是有些不理解,你如何知道,我还能最后与你相见一面?”

李长寿道:“浪前辈是你,但你不是浪前辈。

鸿钧和浪前辈其实没有主次之分,其他魔祖、燃灯本尊也没有主次之分,都是你被无尽孤独放大后的性格,归根结底是你的一部分罢了。

没有人的性格是单一的,所以他们看起来各不相同,性格上各有偏重。

只是你本身性格更接近于浪,让鸿钧和罗睺他们觉得,浪才是主体。

鸿钧也好,浪也好,其实都是你,但你不是他们,只有当一切归零,在零的状态再次恢复了均衡,你才能完整、才能再次出现。

对吗?”

来人自嘲的一笑:“你果然早就知道……”

“鸿钧道祖放过我太多次了,”李长寿叹道,“但凡涉及到我时,鸿钧道祖都会变得有些迟疑,甚至有些优柔寡断。

甚至,到了我反过来对鸿钧施压的地步,鸿钧却依然放过我在意的亲友。

这就离谱。”

“这其实是鸿钧那一面的性子,”来人笑道,“并非是我影响,‘他’原本算是我伪善的一面。

有时候伪善是能自我催眠的,想去做一些温柔的事。

我又不是什么温柔的人。

你可以把浪和鸿钧当做不同年龄段的我,性格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其实很矛盾,心底充满了灰暗,偏偏又有求生的欲望,总是想着一死了之,又想继续苟且偷生,甚至为此不顾一切。”

李长寿道:“伪善不好听,算虚善吧。”

这人笑道:“其实我原本以为,你会号召三界的高手,搞一次轰轰烈烈的伐天,让生灵与天道对决。

我若是死在这般大战中,着实也是无悔了。”

李长寿眉头微微一皱,凝视着来人,叹道:

“前辈你受洪荒影响太深,对生灵性命看的太轻了些。

弱者不应该成为强者的配角,每个生灵都应该去敬重,这是师父教我的道理。

虽然很理想化,但这也是一份信念。”

来人讪笑了声:“大概吧。

毕竟到了如今,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到底是想追寻什么。”

“我师父说过,”李长寿道,“要学会敬重与尊敬。”

“得得得,又被说教了。”

来人手一摊:“你我之间,完全没点前辈和后辈的样子嘛。”

李长寿笑了笑:“罢了,这时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唉,”这人叹了声,看着姮娥,缓声道:“好想回去看看,可惜回不得,马上就要消逝了。”

李长寿正色道:“可还有什么交托之事?”

“没了,我能做主自己思维的时候,最后的念头就是如何消逝,现在终于做到了。

那个,啧。

抱歉啊,我不知道会把这天地搞成这样。

我当时只是误以为这地方是混沌海,我当时只是太无聊了,有些突发奇想,我真的不知道推世界一下,会诞生了那么多负面性格主导的分身,以至于让他们定下了整个天地的宿命。

我……

自己控制不住的那一面,会害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恶。

太屑了。”

他身形开始虚淡,身周光点不断飘散,嗓音也有些轻颤。

“你说,盘古老哥会原谅我吗?”

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轻轻点头,言道:

“盘古神在混沌海看到鸿钧的时候,就已看到了今日的一切,真当混元无极圣人的道境是摆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