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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觉不到他每一次对她的好,究竟能有多少真心在里面,又有多少是出于游戏期间对她应尽的责任。

除了分手那天,他也从来没有直白清楚地说过他不想分手的想法。

她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分手了,他才说。

以至于他那天的告白和突然发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杨舒第一次认真反思她和姜沛的这一年。

究竟是姜沛把心思隐藏得太深,还是她裹着心里的保护壳,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那些不是爱,只是责任。

可是现在想想,如果只是合约恋爱里的一份责任,他根本没必要对她做这么多。

杨舒脑中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各种以前的生活片段。

后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晚上又梦到些以前的事。

她和杨玄耀被赶出何家以后,无论杨玄耀如何去找何问琴,何问琴都不再接纳他。

后来他们父女就住在那个出租屋里,她忙着学习,杨玄耀天天心里烦躁,动不动冲人发脾气。

有天何冬叙不知道怎么找到了他们俩的住处,过来向杨舒道歉,不停纠缠,还想着让她答应跟他在一起。

那天刚好撞见杨玄耀喝醉酒回来。

杨玄耀看见他来气,觉得自己落魄成这样都是何冬叙所赐。

他酒劲上来,把何冬叙给打了。

杨玄耀下手重,何冬叙当即被抬进了医院,差点送走半条命。

何问琴气得要打官司,天天让人来家里闹事。

后来何冬叙醒来,求着何问琴撤了诉,希望杨舒能因此原谅他。

何问琴咽不下这口气,送何冬叙去了国外之后,又让杨玄耀还债。

杨玄耀带着杨舒进何家之前,输了一大笔钱,是何问琴替他还的,还有他在何家如流水一般的花费以及日常的开销。

那段时间,天天都是何问琴找的人上门来要债。

杨玄耀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管事,杨舒被逼的没办法,她找何问琴签了协议,大学毕业三年之内,她把这笔账连本带利统统还给她。她要高三了,唯一的希望是何问琴不要再去骚扰她。

回到家里,她同样跟杨玄耀签了协议。

这笔账,算是还杨玄耀生她养她的恩,这件事之后,杨玄耀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

那时候她清醒地告诉自己,她一定要摆脱这地狱般的日子。

原本以为还钱的事缓下来,她的高中生活就能平静些。

没想到等待她的噩梦还在后面。

高三开学,校园里关于她的谣言铺天盖地。

“你们听说了吗,杨舒勾引继兄不成,被继母赶出家门,她爸还把继兄给打成重伤住院了,差点惹上人命官司。”

“没想到杨舒表面乖乖巧巧的,整天只知道埋头学习,背地里这么贱。”

“她爸就是靠讨女人欢心混饭吃的小白脸,女儿能好到哪去,这就是遗传,从根里就是坏的。”

“她继兄可是咱们学校上上届的校草何冬叙,咱们高一的时候,何冬叙高三,我在校园里见过他几次,是真的不错,温文尔雅,不知道多少女生喜欢他,杨舒天天住在他家,惦记上也不奇怪。”

“不过何冬叙怎么会看上这种书呆子,听说人家不堪杨舒的骚扰,出国念书去了。”

……

从那天开始,学校里出现了不少“正义使者”,与她势不两立。

她的板凳会无缘无故坏掉,书桌里会出现癞□□,各种电视上才会出现的校园暴力,就那么出现在她一日三餐的生活里。

那时候杨舒最怕上体育课。

老师担心学生面对高考学习压力过大,体育课不许学生待在教室,都必须去操场活动。

体育课上,她总是一次次被人围堵,被人欺凌。

后来她无意间发现了废弃健身器材室,每次一上体育课,她就跑去躲进柜子里,直到第二节 上课铃响了许久,确定周围没人了,她才敢出来。

所以她体育课之后的那堂课,总是迟到,被老师严厉地罚站在走廊。

那像噩梦一样的高三,如今再回想,杨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去的。

那一年,她身边没有救世主,没有像电影里那样,温暖守护着她的男主角。

她甚至没有朋友。

她当时只有一个信念,她要撑到高考,要离开这个地方,她要摆脱这只能躲在阴沟里,永远见不到亮光的厄运。

然后强大起来,自己保护自己!

迷迷糊糊间,杨舒觉得自己还躲在废弃健身器材室的柜子里,她还是高三。

隔着门,她听到脚步声朝这边而来,距离她越来越近。

杨舒吓得屏住了呼吸。

后来门开了,她看到一抹刺眼的强光。

光下站着一个少年,蓝白校服,意气风发,看向她时那双清澈的眸中含着笑。

少年低下头,缓缓朝她伸出手。

光线太刺眼,杨舒看不清他是谁,怔愣地蜷缩在那。

她犹豫不决时,少年走掉了。

门重新关上,周围黯淡无光。

……

杨舒睁开眼摸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钟了。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但窗帘遮光效果好,室内还是暗的。

她趿着拖鞋走过去,窗帘拉开,光线洒在身上,映着她白皙的脸,温暖又舒服。

抻抻懒腰,她回头看了下身后的床。

挺奇怪的,以前晚上如果梦到以前那些事,她总是会从衣柜里醒来。

今天却没有。

杨舒又想起梦里那个穿着校服,突然出现的少年。

以前从来没梦到过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昨晚怎么回事。

如果是她心里渴望出现的人,那个少年很可能会是哥哥吧。

昨晚她找到了哥哥,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

江彻给她发了微信,说他去公司处理点事情,让她自己在家休息。

如果无聊,也可以让司机带着她到附近转转,有什么事跟管家或者吴姨说。

杨舒洗漱过后去楼下,吴姨看到她,喊她过去吃早餐。

吃东西的时候,吴姨坐着陪她说话。

吴姨发现这女孩要么是有心事,要么就是不太爱说话。

她问什么她都乖巧礼貌地答,但是也不多话,时不时低着头发呆几秒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按理说,好不容易找到哥哥,不应该是这个状态。

后来吴姨跟她聊起江彻小时候的事,她才终于有了点兴趣,认真听着,时不时还追问两句。

但是无论讲什么趣事,看她听着也没有很开心。

“言悦是不是有心事?”吴姨跟江彻都还叫她原来的名字。

杨舒沉默了一会儿,倏而开口:“吴姨,你是过来人,你说要是时间久了,是不是再记忆深刻的人也能淡忘掉?”

吴姨不答反问:“你和哥哥分开近二十年,不是也都牢牢记着?先生找了你这么多年,花了多少心思我一直看在眼里,听说你也在找他,你们谁也没忘了谁,不是吗?”

吴姨不知想起什么,感慨一句,“有些人啊,刻在心上了就很难忘掉。”

杨舒喝着碗里的粥,有些索然无味:“那忘不掉怎么办?”

“为什么非要忘掉呢?”吴姨看向她,“其实有时候,心里有个惦念的人也挺好,没准对方也惦着你,就像你和哥哥那样。”

见杨舒不说话,吴姨问:“你说的那个人,一定对你很重要?”

杨舒缓缓抬头,对上吴姨善意慈祥的目光,片刻后又垂下去:“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很重要,就是最近一直开心不起来。”

吴姨顿了顿:“那他在你心上的位置,至少跟你哥哥一样重。”

吴姨的话让杨舒错愕一瞬,片刻后她果断摇头:“那应该没有。”

她找了哥哥二十年,她和姜沛也就才相识一年,怎么能一样?

吴姨说:“按照常理说,能找到哥哥你应该多开心才对啊,你看你现在,还是不高兴。你只开心了一半,那另一半呢?”

杨舒僵滞少顷,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

须臾,她笑着抬起头:“谢谢吴姨,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长辈跟我这样聊天。”

吴姨怜爱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年轻时候就在江家了,先生是我一手带大的,他找你这么多年,如今好容易带回来了,我看着也亲切。言悦以后有什么不方便跟哥哥聊的心事,就还来找吴姨聊天。”

杨舒心上一暖,轻轻点头:“好。”

——

江彻到晚上才从公司回来。

他带了几件漂亮的新衣服,让杨舒选,说是明天去给母亲扫墓的时候穿。

他带了太多,杨舒看得眼花缭乱。

她拿着一件浅绿色的碎花裙子,在身前比了比,问他:“这件是不是素净一点?”

随后又拿起黑色的那件,“这个好像也不错。”

一时拿不定主意,她让江彻给她选。

外面有门铃声响,管家听到动静过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姜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