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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坐下,许是又想起家人来,默默掉了几滴眼泪。

初柠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晚饭做的丰盛,兜兜没怎么吃,初柠也没什么胃口。

秦曦哄着兜兜去洗澡,初柠独自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情绪低沉。

秦曦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初柠抱膝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电视上动画片还在放着,她目光无神地盯着地板。

不知沉浸在怎样的情绪里,她很安静,一语不发的,浑身散发着无助与哀伤。

这么久以来,她的情绪总是淡淡的,从不把真实感情暴露在外。

秦曦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

在边上站了会儿,他过去在旁边坐下。

初柠回了神,侧目看他:“兜兜呢?”

“他说要自己洗。”

初柠抱着膝盖,低垂下头,微卷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了脸上的情绪。

她轻轻地问:“你说,兜兜妈妈是故意遗弃他吗?”

“等派出所那边的结果吧。”秦曦宽慰说,“那么可爱的小孩,做父母的怎么会舍得故意遗弃?兴许是个误会。”

初柠靠在沙发靠背上,仰着头,眸底晕染水雾,唇角挂了抹讥诮:“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为孩子好。”

“他们生下孩子时,兴许都没想过所谓的责任,风平浪静时当个宝,维持家庭表面的幸福美满,经受点波折,孩子便是他们的出气筒。他们后悔了,就会对自己的孩子说,你是负担,是包袱,是拖累,是多余,你的出生是个错误,你不该存在这世上。或者,他们会说,你为什么……不去死?”

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

她抬手抹去,看向秦曦,勾唇笑问:“你见过这样的父母吗?”

秦曦脸色阴鸷,漆黑深邃的眸底被震惊取代,眉心下沉,唇线的弧度愈发凌厉。

寂静的客厅里,落针可闻。

他静静望着她那张脸,几乎想要将她整个人看透。

良久,他开口时声音冰冷,刀子般带着凛冽寒意:“谁跟你说了这样的话?”

初柠醒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跟他说了什么。

她抹掉眼角的湿润,平静道:“没人跟我说,新闻上看的。”

秦曦还欲再说什么,初柠抢先一步:“你去看看兜兜洗好没。”

感觉他还盯着自己,初柠睫毛颤动,不动声色偏了头,又催促:“时间久会着凉的。”

秦曦这才起身去洗手间。

没多久,他牵着兜兜的手从里面出来。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却泛着红,肿得犹如核桃一般。

初柠已经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见兜兜过来,她笑着揉揉他的脑袋:“不早了,你今晚跟叔叔睡觉好不好?”

秦曦要带他回房间,兜兜攥着初柠的手指不肯松,脸埋进她怀里。

显然跟秦曦比起来,他此时更依赖初柠。

兜兜不小了,初柠也没结过婚,觉得他跟自己睡不太方便。

正犹豫不觉时,秦曦说:“你陪他过去,等他睡着了你再上楼。”

这次兜兜没反抗,任初柠牵着回房间。

自打秦曦搬进来,一楼这间卧房初柠就再没进来过。

大少爷有些洁癖,室内收拾得比她房间还干净,书桌上放着笔记本和各种文件,显然是他平时办公的地方。

他平时不用香水,却有种独特的清冽气息。

初柠有些不太自在,没有乱看,抱兜兜去床上后自己在床沿的小凳子上坐下,帮他盖上被子:“兜兜乖,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警察叔叔就帮你找到妈妈了。”

秦曦在门口站着,望向里面的画面。

初柠伏在床边轻拍着小孩的肩膀,嘴里哼唱着摇篮曲。

她声音柔婉,似有魔力一般,能让人的心情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望着她恬静的侧颜,秦曦又想到刚刚她蜷缩在沙发上,那副落寞无助的神情,以及她说的那番话。

站了会儿,秦曦穿上外套从家里出来,在楼梯间点燃了一支烟。

淡淡的眼圈吐出来,他背倚在墙上,眉目间染上些许复杂。

她说刚刚那番话是新闻上看到的。

秦曦不信。

哪个新闻上看到的故事,能让她这么感同身受?

甚至在他跟前落泪。

一根烟抽完,他在风口站了会儿,吹散身上的烟草味。

回去时兜兜已经睡着了。

初柠在床边趴着,双目轻阖,手还搭在兜兜的肩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呼吸轻浅而均匀。

秦曦缓慢走进去,把床上的兜兜往里侧挪了挪。

看了眼趴在床沿的初柠,手臂穿过她腋下搂住后背,另一只手托起她的腿弯,轻轻将人抱起。

她似有所觉般勾住了他的脖子,侧脸埋在他颈项,额头碰触到他的下巴。

迷迷糊糊间,猫儿一般在他怀里轻蹭,带着几分贪恋。

鼻端喷出来的热气浅浅洒在他颈项。

秦曦身形陡然一僵,呼吸有片刻的停滞。

平稳心绪,他弯腰将她放在床上,跟兜兜躺在一起。

她睡得沉,一沾上床翻个身便没了动静。

帮她盖好被子,秦曦轻轻带上门离开。

——

初柠睡得昏昏沉沉间发觉身边躺了个小孩,脑海中迅速搜索着记忆,终于想起领兜兜回家的事。

不过,兜兜不是跟秦曦一起睡吗?

她狐疑着睁开眼,外面天还未大亮,室内黑漆漆的,依稀看得到四周的家具轮廓。

显然不是她自己的房间。

初柠回忆了一下,昨晚上她哄兜兜睡觉,后来哄着哄着,自己好像也睡着了。

不过她怎么就躺秦曦床上去了呢?

拢着身上的被子,上面有阳光的清爽味道,熟悉又有些陌生。

心上升腾起一丝莫名的情愫。

她睡在这儿,也不知秦曦去哪里了。

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重新帮熟睡中的兜兜盖被子时,初柠感觉他喷在自己手背上的呼吸有些不寻常的烫。

愣了两秒,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烧得吓人。

“兜兜?”初柠开了灯,试图唤醒他,却怎么也叫不醒。

发觉事情的严重性,她匆匆忙忙跑出去:“秦曦?”

外面客厅昏暗,依稀看到沙发上坐着个人影。

听到动静,男人起身望过来,初柠顺势开了灯。

秦曦走上前,大概一夜没睡,他眼角泛着红,神情略显憔悴。

“怎么了?”开口时声音也染着低哑。

初柠面带焦灼,指了指室内:“兜兜发烧了。”

秦曦疾步走进去,探了探兜兜的额头,将人从床上抱起来,拿上外套:“去医院!”

兜兜已经烧到三十九度,在医院紧急做了物理降温。

忙上忙下领完单据,急诊输液室里,护士给兜兜挂上点滴时已经凌晨五点半了。

天刚刚擦亮,灰蒙蒙的,东方隐约泛着鱼肚白。

秦曦抱着孩子,初柠在旁边坐着,不时伸手去试兜兜的体温。

感觉热度降下来,她才放心些,叹了口气:“好端端的怎么就发烧了。”

“小孩子体质弱,这很正常。”

秦曦望她一眼,“还早着呢,困的话就休息会儿。”

初柠原本是没打算睡的,一直盯着输液管。

但小孩子血管细,点滴也滴的比较慢,她看着看着,不知觉间困意涌上来,还真歪头睡着了。

秦曦也闭着眼眯了一会儿,恍惚间感觉肩膀被什么压住了。

他睁开眼侧目,看到初柠不知何时倒在了她肩头,睡颜恬静,浓密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刷子,被输液室的灯光一照,在鼻翼两端拓下浅浅的阴翳。

兜兜身上裹着他的长款外套,他轻轻往初柠那边拉了拉,一半盖在她身上。

一个同样在输液的阿姨坐在对面,看着秦曦的举动,笑了笑,轻声问他:“先生,你家孩子多大了,看着真好看。”

秦曦顿了下,下意识去看怀里的兜兜。

面对阿姨的询问,他没解释,估摸着兜兜的年龄,低声应道:“快五岁了。”

“这孩子真乖,输液到现在也没哭。”阿姨说着,又感慨一句,“现在年轻人都只顾忙工作,像你们这样夫妻两个一起陪孩子来看病的可不多,你和你太太一看就都是顾家的人。两口子过日子,就得都顾着家庭,想着对方,这生活才能过好。”

秦曦偏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熟睡的初柠,没有接腔。

没多久,阿姨的点滴打完了,护士给拔了针。

阿姨站起来,临走时嘴里还嘟囔着叹息:“我儿子和儿媳若能像你们这样,那多好。”

墙上的一面大镜子里投射出输液室里的影像。

秦曦看着里面的画面,他抱着孩子,初柠靠着他,还真挺像一家三口的。

失神地凝着肩头女孩精致甜美的脸,他缓缓伸了手臂过去,将人揽进怀里,让她靠的舒服一些。

不由想起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

“初柠。”他轻轻唤了声,侧脸贴着她的额头,轻轻呢喃,“如果当年我们不分手,现在是不是也有孩子?”

寂静的输液室里没人回应他,他便自言自语:

“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如果是女孩,肯定像你。”

“男孩的话,应该更像我一点。”

“如果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他现在应该两岁。”

“嘴里长出几颗小奶牙,会说话,会走路,会撒娇,晚上缠着我们讲故事。”

眼角逐渐染上微红,他收紧女孩的腰肢,嗅着她发间的淡淡清甜,唇贴在她发顶,轻轻吻了一下。

阖上眼,声音渐渐低下来,带着喑哑:

“如果是那样,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