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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捻指即逝, 进入六月之后, 想到初九两人便要大婚, 尤旋不免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好在一连好些日子, 穆庭蔚都没有来过竹苑。

穆老夫人想念元宵, 倒是接他去国公府两回, 也是当天晚上便早早将人送回来。

除此之外,日子过得格外平静。

六月初六这日, 尤旋的凤冠霞帔赶制出来了。

虽然时间紧凑,但那嫁衣却出乎意料的精美,高贵大气的茜素红,上面用金线勾勒出凤凰于天的图样, 外面一层上好的冰蚕锦丝纱曳地, 摸上去手感丝滑, 又有冰冰凉凉的触感,在这样的夏日格外令人舒适。

茗儿看着那套华丽的嫁衣, 再翻来覆去瞧那嵌着上等红珠的凤冠, 目光呆愣愣地,小嘴儿微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咦?”她反应过来什么, 又打量了一会儿,拧眉问, “夫人的嫁衣上绣着金凤, 还有这般华丽的凤冠, 这凤凰……可以随便用的吗?”

鞠嬷嬷在一旁笑道:“咱们公爷是帝师, 又威震朝野,可着四爪金蟒纹饰。公爷与夫人的婚事是圣上所赐,自然便赐了这凤冠霞帔。当然,夫人这件凤袍上的凤凰也少了只爪子,你仔细瞧瞧。”

经鞠嬷嬷提醒,茗儿认真看了看,的确是少了只爪,不过不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在她们大霖,除了皇后以外无人可着凤袍出嫁,就连太子妃也只有凤尾而已。

如今她家夫人,可算得第一人了吧?

嫁给镇国公这样比皇帝还厉害的人,还没有后宫佳丽三千,以后夫人的日子岂不是比皇后还要自在?

茗儿正暗自嘀咕的时候,瞥眼看见尤旋坐在软榻前看着书,都没怎么往这边看。

“夫人怎么不来瞧瞧这凤冠霞帔?”茗儿问尤旋。

尤旋把书放下,起身走过来,目光落在那件风袍上。

其实她在大越也有一套凤冠霞帔,是母后亲自绣的。

那件凤袍母后绣了三年,长大后又跟着她身形修修改改,方才完工。凤冠上嵌着的珍珠,也是皇兄亲自下海捕捞的。

那是为她和徐正卿大婚准备的嫁衣。

父皇说过好多次,母后绣的那样用心,他们一定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穿着那套凤冠霞帔,得到幸福。

她以前也觉得自己嫁了人会很幸福,因为那个男人望着她时,总是缱绻情深不能自抑,甚至曾信誓旦旦跟她说,会护她一生,疼她入骨。

清平没有多喜欢他,但是他很爱自己啊,这样的话,就会幸福的吧。

她曾经一直这么认为,也期盼着自己快快长大,嫁他为妻。

她一定会做个好妻子,不摆什么公主架子,不像堂姐那般养什么面首,惟愿与他携手一世。

甚至许他如父皇母后那般,唤她阿贞。

只是后来谁也没想到,徐正卿此人固执迂腐,当堂退婚,不顾她们皇家半分颜面。

她这个大越最尊贵的公主,沦为笑柄。

“夫人穿上试试吧,看合不合身。”茗儿的话,打断了尤旋的思绪。

尤旋回神,目光扫了眼那件风袍,语气平和:“当初既然量过尺寸,自然是合适的。”

看尤旋情绪不佳,茗儿关切地问:“夫人怎么了,想小公子了?”

今日一早元宵被穆老夫人接去了国公府,如今不在尤旋身边。

尤旋闻此笑着摇头:“没有,就是懒得折腾。你也知道,我最怕麻烦了。”

“好吧。”茗儿因为看不到自家主子穿嫁衣,有点失落,但随即想想,反正三日后就能看到了,这才渐渐释然。

这时,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绿袖进来禀报:“夫人,宫里来人了。”

宫里的人?

尤旋有些惊讶,压下心中困惑走出去,便见一位内监领着手捧珍玩玉器的六位小太监走上前。

看见尤旋,那领头的内监一甩拂尘,笑呵呵对着尤旋行礼:“夫人万福,奴才是太后常宁宫总管太监刘安。”

太后?尤旋眼皮跳了跳,不动声色地颔首。

刘安道:“公爷与夫人即将大婚,太后命奴才赐夫人玉如意一柄,夜明珠一颗,赤金手镯一只,苏绣寒烟锦一匹,素绒绣花袄一件,花开富贵插屏一座。”

茗儿听得脸都绿了。

哪有新婚贺礼送的都是单件儿的?

刘安看着尤旋,笑眯眯的:“太后娘娘说了,送两件俗气,一件才显得弥足珍贵,夫人可莫多想。”

尤旋唇角微勾,面色从容:“公公说哪里话,太后娘娘心意尤旋自然明白。”

“夫人若是喜欢,不妨随奴才去宫里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儿谢恩吧。镇国公是朝廷栋梁,多年未娶,太后娘娘也操着心呢,如今公爷骤然要与夫人成婚,太后心中欢喜,也正想与夫人说说体己话。”

这刘安说得头头是道,但目光落在尤旋身上时,并无半分尊敬。尤旋心下也明白,此人来者不善。

宫里头那位太后娘娘,如果真如她先前所想,与穆庭蔚有什么纠葛,找她入宫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正沉默着,鞠嬷嬷对着刘安回话:“刘总管,太后娘娘这般有心,我家夫人实在感动。只是,入宫一事不妨等先禀报了公爷,再去向太后娘娘谢恩不迟。”

“大胆!”刘安神色一凛,阴沉沉的,“太后娘娘的懿旨,也是你等可以违背的?”

他又笑眯眯对尤旋颔首,侧身让出一条道儿来:“夫人请吧,马车都备好了,太后娘娘还在常宁宫等着呢。”

尤旋又没成婚,尚且只是一介布衣,如今还没有跟太后对抗的本钱。再加上穆庭蔚与太后之间不明确的关系,她就更不知道这位太后能不能得罪了,思来想去,也只能硬着头皮先入宫的份儿。

她看了眼鞠嬷嬷,面上神色自始至终没什么变化,始终端出一张雍容的笑脸来,对着刘安颔首:“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

等尤旋上了入宫的马车,缓缓离开。鞠嬷嬷才急得对橙衣吩咐:“快去找公爷!”

橙衣快马赶去国公府的时候,没有看到穆庭蔚的身影,瞧见少管事穆奇,她赶上去追问:“公爷呢?”

穆奇看她着急忙慌的样子,有点儿惊讶:“竹苑出什么大事了”

橙衣拧眉,又揪住他衣领问了句:“公爷呢?”

穆奇道:“公爷没在帝京城啊,前几天大雨,骏齐河的堤坝坍塌,出了人命,公爷这两日一直在那边处理公务呢。”

橙衣脸色一沉,飞快转身走了。

穆奇在后面喊:“到底怎么了,那地方远着呢,如果有急事你得骑最快的马!”

——

尤旋坐在入宫的马车内,心里犹疑着摸了摸身上的药包药罐子,这才感觉安心了一点。

管她太后召见是何目的,若真的只是谢恩叙话,自然最好,如果不是,她尤旋又不是好惹的。

到了玄清门,她从马车里下来,在刘安的带领下徒步前往太后的常宁宫。

大霖的皇宫肃穆庄严,金碧辉煌。汉白玉大理石栏杆上,雕着祥龙瑞凤,整齐的侍卫队时不时走过,脚步声铿锵掷地。

尤旋用余光随意打量几下,也不多瞧,目光专注地跟着刘安往前走。

走着走着,刘安突然停了下来,尤旋心下疑惑,跟着抬头,便见前面迎面来了两个身着官袍的男子,似乎是准备出宫去的。

尤旋往那两人身上瞥了眼,身形怔住。

这迎面走来的两张脸,一个赛一个的眼熟!

御史大夫秦延生自不必说,最让尤旋吃惊的,是他旁边那个清隽儒雅,芝兰玉树的男人。

这个男人对尤旋来说,可比秦延生还要熟悉。

徐正卿,她曾经的未婚夫,也是让她沦为笑柄的罪魁祸首!

尤旋思索着的时候,那俩人已经走了过来,刘安笑呵呵躬身:“奴才请秦御史安,苏侍郎安。”

苏侍郎?此人姓苏,莫非不是徐正卿?

尤旋打量着那位苏侍郎的脸,怎么瞧,也觉得他跟徐正卿生的一般无二。

也不算一般无二,似乎此人的脸要瘦些,看起来憔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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