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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轲从远处走来,瞧见失魂落魄的清平,驻足望着她。

凝儿看见后屈膝行礼:“太子殿下。”

铭轲对着凝儿挥手。

凝儿会意地带着众人退下去。

“发什么呆啊。”铭轲叹了口气,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你就当以前的事……是一场梦。”

清平醒来后就说了她借尸还魂在北陆人身上的事,虽然不可思议,但这几日铭轲和越皇、皇后的情绪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什么都不重要,人活着就好。

听见铭轲的声音,清平眼皮都没抬一下。

铭轲有点讪讪:“好妹妹,我当初真的不知道在大霖拦了我路的人是你,我如果早知道,那我肯定就带你回来了。你也不用因为这件事,一直跟阿兄置气吧?”

他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呢。当初突然就有个陌生女子拦着他的马叫哥哥,还说自己是清平,这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呐。

如果不是清平醒来后自己说这个事,铭轲到现在都不敢把那女子跟自己妹妹联系到一起。

最主要是,他就这么一个好妹妹,怎么还嫁了穆庭蔚那种攻于城府的人呢。而且到现在阿妹还惦记着姓穆的,也不知道那人给他家清平灌了什么**汤。

“阿贞呀。”铭轲琢磨着,小心翼翼道,“北陆那边改朝换代,穆庭蔚建立大晟成开国之君,如今登基大半年过去,说不定已经三宫六院,妻妾成群了。他们北陆的男人,不都这个样子吗,你老惦记着他做什么?”

清平瞪他:“他才不会!”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别信他跟你说……”被清平眼神一盯,铭轲摸摸鼻子,咳了两声,“嗯,不会。”

他拎起桌上的水壶斟了茶低头喝着,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清平望着他,脸色不大好:“阿兄,我都醒来六日了,你们把我禁足在宫里不许外出,是怕穆庭蔚知道我还活着吗?”

自从她苏醒,皇后就下令封锁消息,百姓们甚至满朝文武,都没有人知道清平公主复生这件事。她除了后宫,哪儿都不能去。

这太诡异了,清平有点不安,父皇和母后可能不会让她再回北陆。

铭轲抿了抿唇:“阿贞,现在我们大越与北陆的局势,有些复杂。”

“复杂?”清平拧眉,“你不是已经剿灭齐王叛军,使得大越一统吗?穆庭蔚说过,他不会动大越的。”

铭轲望她一眼:“但现在的情况是,他食言了。”

清平怔住,半晌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阿兄说什么?”

“齐王之乱刚除,我大越百废待兴,正是国力衰弱之时。然南诏对我大越虎视眈眈,几次挑衅,你觉得他们仗得谁的势?”

“阿兄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穆庭蔚登基称帝之时,南诏是第一个拥护和朝贺的,这半年来,大晟与南诏交好众所周知。他们之间,还有军事上的交易,你知道南诏向大晟买了多少军需吗?”

清平脸色白了几分,又听铭轲继续道:“穆庭蔚明知南诏对我大越的心思,还给他各种军需,分明便是司马昭之心。你真的以为,他会记得当初对你的承诺?”

“阿贞,他当初对你许诺的时候或许出自真心,可那时候他还没称帝呢。如今坐在那个位子上,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权势迷人眼,穆庭蔚那样的野心家,他的心里眼里便只有征服。你懂吗?”

——

夜幕下的大越,温热与沉闷消散了,清风和煦。

清平沐浴后穿着长衫驻足在寝殿外面,抬头看着头顶的明月发呆,脑海中想着阿兄的话。

穆庭蔚,真的反悔了吗?他当初明明答应了的。

权势迷人眼……他是这样的人吗?

以前总盼望着能回来见见爹娘,跟家人团聚。可如今上天以这样的方式让她回来,她又好想快些回到穆庭蔚身边去,想亲口问问他,究竟是不是如阿兄所说的那般,他又想要南岛了。

而且她好想元宵,她不在了,他会不会哭,会不会念着娘亲?穆庭蔚会不会好好照顾他?

从清辉殿出来,清平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间到了栖凤殿。

见里面灯火通明,她抬步走进去。

殿外候着的宫人看见她屈膝行礼:“公主殿下。”

清平看了眼里面:“母后睡了吗?”

一个宫人回道:“还没呢。”

清平点了点头,抬步入内。

皇后在凤位上坐着,手里拿着信函。看见清平进来,她把信函收起,面上含笑:“怎么没睡?”

清平走过去,挨着她在凤位上坐下,靠在皇后肩上:“睡不着。”

看见皇后手里的信函,她坐直了身子,伸手要拿:“这是什么。”

皇后躲过去没让她看:“不得干政。”

清平低着头咬唇,没说话。

皇后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脑袋:“这么晚了,留在栖凤殿陪阿娘睡,好不好?”

清平笑笑:“阿爹会骂我的。”

“你阿爹忙,这几日都歇在书房里。”

皇后说起这个神色平静,清平却知道,大越必然是有什么大事。她张了张口,什么也没问。

她不想再听自己的亲人说穆庭蔚不好的话了。

——

清平记得以前她喜欢跟阿娘睡,是在很小的时候。那时还不懂事,不愿意自己一个人睡在清辉殿,深更半夜睡不着就跑过来。

阿爹总是脸色阴沉沉瞪着她,最后又很无奈地自己离开,把位置留给她。

后来长大了,就不缠着阿娘了。

此时躺在阿娘怀里,还是记忆中那抹熟悉的幽香,仿佛间清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幼年。

皇后也在看着跟前的女儿,这几年她躺在冰棺里,模样没什么变化。醒来不过半月,却瘦了一大圈。

想到女儿在北陆的几年,皇后就格外心疼。

北陆女子地位低贱,清平又没了公主的身份,无人宠着,不知道究竟怎么过来的。清平以前性子骄纵,被她和陛下宠着,顽皮又淘气,如今却看上去温婉了许多,还戒了酒。

作为一个母亲,皇后一点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改变。她希望自己的女儿永远都没有烦恼,可以肆无忌惮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眼底藏了无限的心事,却不开口。

皇后抚上她鬓前的碎发,喟叹一声:“当初徐正卿若不退婚,你这会儿想必已经成婚生子,这一生该是安安稳稳的。”

说到这个,清平眸色亮了几分:“元宵就是我的儿子,他可乖了,聪明又听话,还很贴心。阿娘你知道吗,她三岁会背诗,四岁就读完了《论语》,都是我教的。穆庭蔚还说等他满五岁就教他武艺,教他骑射。他那么聪明,长大了一定像他爹爹那样,驱蛮夷,定朝纲,稳社稷,是个了不起的人。”

清平说完这些,愣了一下,脸上笑意敛去,抿唇沉默下来。

皇后看着她,叹了口气:“以前跟徐正卿订婚之时,我瞧着你是满意他的,却也没时时刻刻念叨着。你对穆庭蔚,却很不同。”

“这几年母后也有关注过他这个人,平心而论,他年少成名,凭一己之力守四方安宁,护北陆百姓免遭涂炭,军功卓著,当为乱世枭雄。北陆有他这样的君王,是大晟百姓之幸。但穆庭蔚于我大越而言,是灾难。”

“母后。”清平轻唤一声,顿了顿问,“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他可能,并没有想对大越怎么样。”

皇后沉默少顷,侧目看着她:“知道方才母后看得信函里,说的是什么吗?”

清平摇头,她隐约觉得信函上的内容跟穆庭蔚有关,可刚刚母后不让她看。

皇后轻声道:“南诏派公主去大晟和亲,已经在路上了。穆庭蔚若娶了南诏公主,南诏气势更盛,我大越危矣。”

清平一颗心往下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茫然地开口:“不会的,这信函上的情报是假的,他不会娶南诏公主的。”

“这种事情,如果没有确凿的消息,他们敢递来宫中吗?”

“即便南诏公主去大晟和亲,不代表就是嫁给穆庭蔚的呀。”

“那她嫁给谁?元宵才多大?穆庭蔚还有旁的兄弟可以迎娶南诏公主吗?”

清平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