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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人抬上客房的床榻,又给人脱了衣服鞋子盖好被子,这才带着卫壹出去。卫壹倒是没什么伤势,只有一点擦伤,他刚才自己就处理了。

墨痕:“你不是去请人的吗?怎么弄得这么凄惨?”

卫壹叹了口气,“待会在郎君前一块说吧。”

莫惊春彼时正在沐浴,刚出来,才知道人已经请来了。

要说请其实不大合适,因为按照墨痕的说法,那更像是逃难来的。

卫壹苦笑着说道:“小的刚到方歌楼的时候,底下的小二都睡着了。我叫起他在问事,就听到楼上有动静。我与他一起上的楼 ,结果就看到席郎君滚了出来,背后已经受伤。小二吓得尖叫,将左右客人吵了起来。结果那凶手倒是不依不饶,仍要再补上一刀,小的就出手了。”

卫壹一拖二显得狼狈了些,不然也不至于身上有擦伤。

莫惊春紧蹙眉头,席和方这到底是招惹上什么大事,这才连着两次都遇险?别的且不说,拼着在京城戒严的现在都要动手,是不是说明……他们更害怕席和方反应过来自己知道了什么?

不对,莫惊春反应过来,以他的猜测,正始帝肯定会派人守在席和方身边,怎么会到了卫壹出现才能将人救下的地步?

他不自觉看向卫壹。

卫壹僵硬低头。

莫惊春:“……”不是吧?

他一瞬间顿悟。

陛下果真是在席和方身边派了人,但果真也没救他。

那……这派人是派去作甚?

看猴戏的吗?

卫壹低眉细语地说道:“许是,只可观察,不可动手。”

莫惊春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

他之所以要让卫壹去将人请过来,除了保护席和方之外,也有某种故意在心头。如果那个一直对席和方动手的人发觉席和方正被人庇护,那……他是会以为突然冒出来一个好心人,还是会认为席和方已经将事情想起来,又给自己找了个庇护呢?

莫惊春认为是后者。

且不论是与不是,施以援手也并非难事。

好歹是精怪觉得有用的人。

这个道理莫惊春看得出,没道理正始帝猜不透。

……那陛下是故意的。

他的确派人来查,但也确实冷漠地希望席和方去死。

只因为……那日莫惊春的救人吗?

莫惊春在心里低低说道:“你也不是万能的。”

【系统本也不是万能】

精怪滴滴滴地回道。

既然人救下来,也昏迷了,莫惊春就不赶着这时候去看,吩咐了他们明日在席和方醒来时要好看照顾后,莫惊春就忙不迭让人出去。

就刚才说话的间隙,莫惊春就险些含不住嘴里的涎液。

他在屋内只剩下自己一人时,迟疑了片刻,还是走到屋角摆放的铜镜前,看着淡黄的镜面露了舌头,手指拿捏时,那瞬间泛起的刺激让他红了眼,立刻就移开手,拿帕子擦去。

“这东西如此厉害,若你用在现世,什么做不得?”

莫惊春慢慢在心里说道。

要是来日正始帝拿他修改莫惊春对于他的喜爱,那怕是登时爱得死去活来。

只是唯独这事,莫惊春却有着莫名的信心。

公冶启并不屑这么做。

【从前系统已经答过,如何改变,只能由现世的人去做,系统无权干涉】

莫惊春扬眉:“你现在这般,又怎么算不得干涉了?”

【即便系统有惩罚,可您也可以选择不去做,这是您的选择】

只要莫惊春愿意硬扛着什么都不去改变,那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也便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硬抗……

莫惊春算了下他至今以来的任务,不由得苦笑连连。

这硬抗下来,他怕是活不成了。

好在翌日并不是朝会,正始帝也没有突然叫莫惊春去的打算,他平平安安度过这日,回到家中的时候,便听说席和方已经醒了。

莫惊春本来就对席和方的遭遇很是好奇,闻言便先去见了他。

席和方昨夜逃命奔波,又受了伤,人是累得不行,直睡到下午才起来。而他起来后不久得知这是莫府,又是吓了一跳。

他昨日可真没看清除,只隐约在暗色里看了几眼。

只是那时候死里逃生,哪里会管顾那么多。

墨痕便笑他,“若不是我家郎君心善,你昨夜就交代在方歌楼了。”

席和方是个瘦弱苍白的青年模样,闻言连连点头,苦笑着说道:“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连着几日出事,若不是接连遇到善人,小生这条命怕是真要去见阎王爷了。”

说话间,莫惊春已经走到门外,伺候的小厮轻声说了句,门内的人也就听到了。

席和方连忙站起来,就看到一人步了进来,他的官帽朝服都并未除去,透着一派严肃正经的模样,然那相貌出众,却是过目难忘。

他略顿了顿,脱口而出:“恩公!”

莫惊春微讶,挑眉看向席和方,就见这位青年郎君突然扑通跪了下来,居然是个双膝下跪的姿势,“原又是恩公救我,如此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

莫惊春将他搀扶起来,细细看了一会,“原来先前,你并非昏迷。”他心中略显心虚,毕竟他将人救出来后,却只能任由着他躺在雪地里,这一出确实尴尬。

只是席和方似乎记不得这一出,只是坚定地说道:“当日通天楼大火,我吃多了酒晕过去,半醉半醒间隐约记得有人搬动了我,只勉强抬了眼皮,记得一二。”

要说他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记得多清楚那也不可能,但今日在看到莫惊春进来时,他一下子就在记忆里朦胧的地方自动补全了。

要是莫惊春还是从前那枯板肃穆的死板模样,席和方其实未必能记得住。可莫惊春在和正始帝的你来我往间逐渐被挖出了深藏在心底原本的模样,这气质自然也逐渐发生变化。

如今莫惊春可再不是从前那丢在百官里都找不到的时候了。

他的气质独特,惊鸿一瞥,也是难以忘记。

莫惊春记挂着席和方身上的伤口,将他搀到座椅上坐下,“先前也是巧合,我的能耐有限,也只得救下你一个。不过……你可知道你的酒水里掺了迷药?”

席和方本是见了恩人,心中正是欢喜,得了这么一句,脸色当即微变。

莫惊春只做看不见,平静地说道:“那夜,我一时情急,将酒水撒出来,却不料闻到其中略显古怪的味道。”他轻笑了笑。

“你知道的,家里这般出身,对这些总是小心了些,所以才认得出来。不过这或许能说明,通天楼的事情对你而言,也不是个意外。”

席和方呆坐在椅子上,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他不觉得莫惊春在诓骗自己。

清晨醒来的时候,席和方意识到自己身处哪里,心里便忍不住砰砰直跳。哪个又不会仰慕如今朝野闻名的大将军呢?如今他就在莫府上。

莫家这位宗正卿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前些日子还救了他,昨夜更是急急救了他一命,就算真的有什么算计……又能坏到哪里去?

席和方:“您为何排家仆去寻小生呢?”

莫惊春淡淡说道:“通天楼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是仅剩的几个活口,相信官府已经问过你几回了。只是我比旁人更多知道一处,便是你的酒水里被下了迷药。这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正好是有人要害你,凑巧和通天楼的事情赶上了;往大了说……通天楼的事情,也与你有关。

“所以,我一想清楚这点,便派人去找你,本意是想请你过来问问,也是不愿我救下的一条性命无辜出事……只是没想到那么巧,昨夜居然又有人动手。”

他这一通说话虽然只是不紧不慢,却也将事情前后因果说了个分明。

席和方听着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后忍不住苦笑着说道:“小生不过是个破落出身,谁也瞧不中我,怎么上了京城,居然是个个盯着想要小生一命。”

莫惊春慢慢在他对面坐下,“你那一夜去吃酒,却是跟了谁?”他说自己是破落户,可好歹他还是跟着族内生活。不过他就算是跟着世家门第过活,肯定也没几个钱,顶多就是靠着族内的供给过活,譬如这种去通天楼吃酒的事情,他一个人是绝不可能去的。

席和方:“是跟着族内一个族兄去的。”他显然也明白了莫惊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过了好半会儿他摇着头说话,“不会是他,如果是这位族兄,我如今不知已经死了几回,倒也不必在通天楼上再出事儿。”

这位年轻郎君虽然脸色苍白,但说话甚是有条理,显然也是个脑子清楚的。

有脑子就好办事儿。

莫惊春:“按理来说这样的仇怨,不会是普通事情。毕竟要在通天楼里动手,要么是你亲近之人,要么是他有能耐,能指挥得动通天楼里的侍从。”

他说话间有些叹息。

“我原本觉得若是你的亲近之人,那事情或许好办些,可若是后者,那麻烦就大了。”

席和方抿紧了唇,“……您说得对。”

如果是他亲近之人动手,那事情再怎么麻烦,也只局限于在他们彼此之间同辈的仇怨。

虽然不知为何涉及到了生死之仇,但再怎么样都算是勉强能够抵挡,可若是有人能不知不觉中指挥这么多人要取他性命,那这便意味着背后是一个他无法抵抗的大敌。

可他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能够招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席和方想不明白。

莫惊春叹了口气:“问题便出现在这里或许是一桩,你一点都没有觉察得到,可是在不经意间撞破的隐秘,你或许完全没把他当一回事儿,可是幕后之人却战战兢兢,巴不得你死。”

席和方又急又恼,但也听得出来莫惊春是为了他好,尤其是他所说的那番话却着实在理。

毕竟他出生身那样的人家,其实是狠遭了一些磨难,也知道世家门第里其实并不像外头人所以为的那般美好,总归也有些肮脏藏在里头不说。

他平日里虽然苦读书,对于外头的事情并不怎么分明,但是来往行走间说不得也是听了一耳朵要命的事情,只是他当时没放在心上,或者压根没意识到。

如今这事情却反过来成了他的催命符。

莫惊春:“想不起来的事,就莫要去想他。我本也是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你能活下命来也是你自身的造化,听说你入京本就是为了赶考,如今二月将至,就在府上住下,好生歇息考试。至于旁的事情却也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