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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锦夜摔在硬邦邦、冷冰冰的青砖上, 疼得眉头紧紧皱起。

曾经的他皮糙肉厚,摔摔打打的,全不放在心上。可是这几年,他做了闲散侯爷, 再不曾打磨、锤炼, 一身皮肉被养得娇贵了。这一摔, 就有些吃不住疼。

“我的地砖!!”

女人心疼的惊呼声,响起在耳边, 令秦锦夜懵了一下,随即,怒气剧烈翻涌, 气得快吐血!

她是他的妻子!不说心疼他、立刻扶起他,居然心疼地砖?!

羞辱!她是在羞辱他!!

韶音的确是在羞辱他。

装模作样地惊呼一声后, 她恢复了常态。款款走到他身前, 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眼里笑意盈盈, 说道:“堂堂武安侯,心胸竟不如我一介妇人宽广能容。当日你与妹妹, 我可不曾说什么, 只当你们是清清白白。可是今日见了我与贺先生,侯爷却满眼龌龊。真是叫人感慨!”

她感慨个屁!

秦锦夜气得不行了, 她堂而皇之地握住贺知砚的手,当日他可曾握住徐瑶月的手?

这个念头方罢, 当日扶她腰、碰她手、与她意外撞上等场景, 纷纷浮现在脑海中,顿时呼吸一窒。随即,他握紧拳头, 厉色望向妻子道:“你是妇人!岂可不遵妇道?”

他们能一样吗?他是男人,男人风流一向是美德。她是女子,此举便是犯了“淫”诫,当为世人所不容、唾弃!

韶音眼底寒光闪过,面上依然笑意盈盈,一点火气都没有,好声好气地道:“我不守妇道?那侯爷搁在心尖上的月儿呢?她与自己的姐夫苟合,莫非便是守妇道了?”

秦锦夜没想到她忽然转移话题,不禁顿了一下。

“啊!”只听她轻呼一声,似乎想到什么,一手掩着口,颇是惊讶地说道:“原来侯爷嘴上喜欢月儿,心里其实骂她‘淫妇’呢?那我倒要回府一趟,将此事告诉月儿。心仪之人呢,便是不能有丝毫隐瞒,互相坦白、有什么说什么,才更有利于两情相悦。”

她不与他争辩男女尊卑,这头猪心里没有这些。只将他说出口的话,一句句拍回他的脸上。

果然,听到她污蔑徐瑶月,秦锦夜气得直是头脑发昏:“住口!住口!你给我住口!”

韶音便住了口。

低头瞅他。

“月儿是无辜的!”秦锦夜冷静半分,沉声说道:“此事从头到尾,是我引诱她,与她没有干系!”

“这样啊。”韶音点点头,弯弯的眉毛轻轻蹙起,面上露出几丝疑惑,“那我也是被贺先生引诱的,岂不是说,我也是无辜的?可侯爷怎么却骂我不守妇道呢?”

说话时,她歪头看了贺知砚一眼,眼波盈盈,情意绵绵,声音软哝:“贺先生乃饱学之士,君子清风,一身傲骨。他容颜俊雅,才情出众,加之身体健全,处处都胜过侯爷百倍。我不过被他引诱了,难道不比月儿有眼光吗?”

一连串的夸奖,愣是让贺知砚红了耳尖。视线躲开去,不敢看她。

秦锦夜却是气得头顶冒烟了,尤其她那句“身体健全”,简直是拿刀往他心窝里捅!

他为何身体不健全?还不是她身边这奸夫!

“淫妇!你承认了!”他伸手指着她,脸色漆黑,气得浑身都发抖,“你不守妇道,我要休了你!”

韶音掩着口,“咯咯”地笑起来:“休了我?怎么不杀了我呢?侯爷这几年无所事事,胆子也变小了不成?从前侯爷可是几次三番要我性命呢,手都掐在我脖子上了!”

不等他说什么,她“啊”了一声,似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侯爷是担心娘娘那边吧?嗨,忘了告诉侯爷了,当初是我骗侯爷的,根本没有那回事,不过是侯爷的手都掐在我脖子上,我为了保命,生出急智,骗了侯爷一句而已。”

“竟没想到侯爷一直信到现在。”她面上笑意盈盈,轻轻拍了拍胸口,“也亏得侯爷信了,否则我这条性命,哪能留到现在?”

她愈是浅笑盈盈,秦锦夜愈是气得厉害!

“你!你!”他手指哆嗦着,指着她,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此刻血液逆流,脑中嗡嗡的,浑身血气激荡,眼前犹如天旋地转,一时间什么都思考不了。

只有那一句句气人的话,“我骗侯爷的”,“根本没有那回事”,“侯爷一直信到现在”,萦绕在耳边。轻飘飘的话,却犹如淬了毒的银针,透过肌肤往他血肉里扎去!

“嗯哼!”他喉间尝到了腥甜之气,却硬生生咽了下去,没让自己露出狼狈之态。

但他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眼神阴鸷,已经足够失态了。

韶音特意绕到他身后,看了看青砖,好悬地松了口气,说道:“还好,还好,我的地砖没有碎。”

将秦锦夜气得,一张俊脸都扭曲了!

他绷着脸,双手撑地,单脚站立。拐杖在刚刚摔倒时,失手甩出老远,他走不过去,于是高声喝道:“来人!”

远处的丫鬟得到韶音的示意,不再缠着秦锦夜的小厮,放他过去了。

小厮忙捡起拐杖,双手捧着,奉到秦锦夜身前。秦锦夜一把抓过,拄在地上,脸色难看地转身离去。

韶音没留他。

只是在他身后感慨:“可怜啊!只有一只脚,年纪尚轻,便拄了拐!日后年纪大了,可要怎么办呢?两手都拄拐吗?”

“哦,瞧我笨的,竟是想岔了。武安侯富贵荣华,坐得起轮椅,岂会让自己拄两根拐?”

“唔,倒也不必忧虑那么远。兴许他都活不到那一日呢?”

还没走远的秦锦夜听到了,脚下一个踉跄,气得背影都抖了抖,然后加快速度,笃笃笃,拄拐离去。

韶音掩着口,肆意地笑了起来。

一旁,贺知砚好不无奈。

这女人,着实恶毒。

偏偏她的恶毒叫人痛快,丝毫叫人讨厌不起来。

“他曾要杀你?”待她笑声弱下来,贺知砚低眼看着她问。

韶音点点头,说道:“幸好你教我啊,我吓住了他,他没敢下手。”

“你怎么同他说了实话?”贺知砚的眉头拧起来。

韶音眨眨眼:“什么实话?”

“你当初是骗他的,那句话。”贺知砚道,刚刚说完,看着她无辜眨眼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你刚才那句,才是骗他的?!”

韶音轻轻笑道:“你好聪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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