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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玉树挪了挪脚,咂巴了下嘴,还是闭着眼,似乎毫无影响,只是下一秒,他求生欲很强的猛的睁眼,旋即便看见此刻场上的寂静情景。

刹那间,范玉树表情一收,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表情严肃,紧皱着眉,眼睛直直的盯着古琴,一副认真的模样。

很快,范玉树余光瞟见面无表情的思先生……从他桌前的经过了,毫无停顿,与他一同的还有鱼怀瑾,只是后者皱眉看了他一眼。

范玉树没有在意,微微松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松完,他忽的一怔,不是捉我的?

范玉树倏忽转头。

思无邪一路上脚步不停,也忽略了装正经的范玉树,他表情平静来到了赵戎的桌前,才缓缓停步。

思无邪的眼睛依旧空洞无神,却微垂着头,正对赵戎,似乎是在注视着他,面色看不出喜怒,一语不发。

课堂上的气氛因为这个目盲男子的沉默,更加宁静了。

跟来的鱼怀瑾仔细端详了眼依旧沉睡不醒的赵戎面色,她微微眯眼,突然开口,“先生,赵兄他往日从未睡过的,今日可能是昨夜劳……”

“我听到了。”思无邪终于开口,打断了鱼怀瑾的解释,只是话语有些莫名其妙。

他微微侧过头,偏着耳朵,似乎是在倾听着什么,可是此时的空地上,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叶声,就是众学子的轻微呼吸声。

众人并未听到其他任何声响。

思无邪依旧面无表情,静立了片刻,似乎在听着什么。

突然,他转身,走到了李雪幼身前,从她手上接过了一件天鹅绒毯子,又走回到赵戎身旁,双手一探,将毯子盖在了赵戎身上,还帮他牵了牵,防止掉落。

随后思无邪不再逗留,转身折返回讲课台,鱼怀瑾扭身跟着。

赵戎微垂着首,一只手握拳抵着额头,依旧熟睡,只是……更暖和了些。

全场一片寂静。

不少准备看热闹的学子们面面相觑。

随后便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继续上课。

吴佩良瞪大眼睛,看了看扯了扯毯子转而趴着睡睡的更舒服了些的赵戎,又转头看了看思先生的背影。

他深呼吸一口气,咬牙低头,继续弹琴。

思先生这哪里是脾气好?是压根就是没有脾气!

很快,清晨的琴艺课继续开始,刚刚的小插曲似乎已经过去。

思先生的琴声继续响起,众学子和弦响应着。

只是在一些辨音天生灵敏的学子耳中,思先生的琴声似乎有了点不一样,或是高昂或是低沉,而若要说与之前相比,具体是何种不一样,却又很难说出个理所然来。

空地最前排,鱼怀瑾听着思无邪的琴声,眼皮微抬。

……

赵戎做了一个梦。

奇怪的梦,起初是一片黑暗中,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琴声。

旋即,在琴声之中黑暗散去,他看见了铁马金戈。

这是一个大争之世,数百王朝在这片大地上林立。

他从天空俯视而下,兵戈树立如海。

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缓缓撞击。

马蹄声骤起。

一场百国乱战,平地惊雷般炸现。

尸骸蔽野,血流成河……

而最初的那奇怪琴声,由开始的微不可听,到后来的低沉婉转,再到最后的慷慨高昂。

赵戎眼睛陡睁!

原本弯着的腰猛然直起。

毛毯从他肩头滑落,赵戎伸手一接。

他呼吸急促,缓了缓神,环视左右,发现自己正在江畔的空地上,睡前的记忆渐渐如潮水般涌来。

“子瑜,没事吧?”范玉树瞧了瞧赵戎的脸色,关切道。

赵戎摇头,他忽然伸手摸脸,只觉的脸颊滚烫无比。

“你现在的脸色红了不少,刚刚早上见你时,白的和鬼一样。”范玉树随口道了句,便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收拾起古琴。

赵戎缓缓换着气,感觉身子有些奇怪,只是一时之间还有些懵,他随口道:“现在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

范玉树看了他眼,“乐艺课不久前下课了,思先生刚刚才走呢,哦,对了,刚刚鱼怀瑾说,咱们继续留在这里,不用再费神换地方了,等会朱先生会直接来这儿上课。”

赵戎凝眉,瞧了眼手上的毛毯,张了张嘴,只是下一刻,他身子一顿。

终于感受到是那里不同了。

赵戎眼睛一睁,内视经脉,只见原先消散的丝毫不剩的先天元气,此刻在经脉之中流转不息,自行运转着小周天。

他心神一转,运转《蝼蚁登天决》,先天元气骤急,体内宛若溪流河道的经脉之中,赤色小蛇再现,此刻的精气神竟是与之前未冲击“带脉”时一样,只是不再狂暴而已,却也恢复如初。

如今,他体内奇经八脉,已经有四条奇脉贯通,剩下四脉中,带脉因为灵气反噬的原因,依旧堵塞着,可却也没有最初那么严重。

赵戎惊讶的发现他的状态体魄奇异的恢复如初。

他微微皱眉,是不是刚刚那个夹杂古怪琴声的梦?

范玉树收起了古琴,取出了笔墨纸砚摆在桌上,随后转头,看见身旁好友捏着毯子皱眉发呆,他朝着一旁努了努嘴,“喏,是雪幼兄的毯子。”

赵戎回过神来,重重吐了口气,他点了点,先是低头拍了拍毯子上的灰,然后整整齐齐的折好,这才起身,走到了李雪幼的身旁。

“多谢李兄,在下在课上不慎睡着,献丑了。”

“嗯嗯。”李雪幼也正在桌案上铺着宣纸摆放砚台,垂着头没有第一时间看赵戎,她伸手接过赵戎递来的毯子,听到他开口道谢,连忙点头应着,不过旋即又赶紧摇头,“不丑的不丑的,困了就睡,很正常的……”

李雪幼顿了顿,抬头看了眼赵戎,唇角轻弯,语气认真道:“不过,赵兄下次要注意安排下时间,勿要再在思先生的课上瞌睡了。”

赵戎一笑,点头,“这是自然。”

瞧见他的诚恳笑容,李雪幼偏开了目光,继续做着手上的事。

赵戎见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又看了一眼李雪幼收起的毯子,欲言又止。

正在这时,李雪幼头不转的开口,轻柔的嗓音传来,“这是思先生给你盖上的。”

赵戎一怔,眉头忽松,转身看去。

空地后方的枫林小道上,思先生背着琴的背影隐隐约约,依稀可见,慢慢渐失渐无。

赵戎眺望了会儿,若有所思。

“喂,你是叫赵子瑜吧?”

身后一道大大咧咧的嗓门传来。

赵戎回神,眉头一挑,边回头边道:“是的,萧兄,在下赵戎,字子瑜。”

萧红鱼正在随手翻着一本字帖,她身前的书桌上还有堆成小山的数十本,皆是萧红鱼家乡王朝最顶尖的书法家所写的真迹字帖,是她父皇看见她在家书里提了一嘴后,不久前派人千里迢迢送到山上来的。

萧红鱼低头瞧着字帖,头不抬的随口道:“小雪幼给你送毯子避寒,你就光一声谢谢啊。”

赵戎听出了她的意思,转头看了看正在认真摆着笔架,准备写字的李雪幼。

李雪幼连忙摆手,“不用的不用的,红鱼是在开玩笑的,赵戎切勿当真。”

萧红鱼低头翻着页,没有解释。

赵戎想了想,对李雪幼诚恳道:“李兄,在下以前也学过一点书法,要不让我献一献丑?你写些字来,我给你看看,若是不赞同我说的拙见,大可不听,没关系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即可。”

萧红鱼一边听着赵戎的话语,一边翻着手上这本所谓冠绝一朝的字帖奇珍,撇了撇嘴,也不知是对这字帖还是对人。

她将手中在山下价值连城的字帖往桌上随意一丢,刚好落在了书堆上,抬首,刚要点头就被李雪幼一扯。

“红鱼,别闹。”

萧红鱼见状,耸了耸肩,“行吧,你开心就好。”

她冲赵戎抱了抱拳,只是并未弯腰,“赵兄,是小女子冒昧了。”

赵戎没有在意,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弯腰还了一礼,“萧兄多礼了。”

看见二人似乎和解的一幕,李雪幼朝赵戎笑了笑。

赵戎转而朝她抱拳,笑容灿烂。

随后,他便不再逗留,转身去找鱼怀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