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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被放到平地,温夏长睫扑颤,终于敢睁开眼?。

戚延长臂仍揽着她纤腰,她往后退却几个碎步,这才?觉浑身瘫软,几乎就要栽倒之际,被戚延长臂接住。

无处可避地与他视线相撞,温夏只觉彷徨无措,也惶恐害怕。

他的眼?眸深邃无尽,似落在她颈项间,那凝住的眸光令温夏怯弱惧怕,浑身滚烫起来,双颊生起一抹薄红。直至戚延以剑刃割下一截袖摆,系在她颈项伤口上时,温夏仍惊魂未定,红唇颤颤合合,一切周全的礼数已说不出半个字来。

戚延没有放开她,只是挪开双眸,沉声朝眼?前暗卫下令:“留活口。”

眼?前全是戚延的暗卫。

身后还有无数策马赶来的当地武营士兵。

那驾车的黑衣壮汉只是腹部中箭,戚延刻意留了活口。

云匿的长剑指在壮汉胸前,尚还未逼问,便已见那壮汉在一声闷哼中倒下。

云匿脸色一变,扯下壮汉蒙面的玄巾,已见粗糙面孔上鲜红的血迹。

“皇上,此人已服毒自尽!”

一直到坐上回行宫的马车,温夏仍惊魂未定,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一切。

而车厢里还有戚延。

自五岁以后,她从未与他这样独处过,只觉周遭冷意袭来,颈项间的伤有些疼,她紧紧拥住双臂,忍着这浑身的疼痛与冷意。

戚延薄唇紧抿,面色不见波澜,只是长眸所及处,她身姿窈窕纤弱,雪白颈项间系上他玄衫窄带,黑与白的相衬,竟似一股柔与媚的碰撞。一团茶渍湿透了她衣襟处,她抱着双臂,手指白皙莹嫩,一双指节处都有磕红的伤痕。

戚延搁于双膝的手指颇有些燥意地敲击着,浅浅的山茶花香弥漫在这处车厢里,不似去岁宫中撞见她那一回时的馥郁。这抹幽香轻轻浅浅,并不缠人,但却一直这样淡淡地存在,叫人无法忽视。

戚延忽然解下肩头大氅,似随手的刻意,丢在了温夏双膝上。

温夏抬起杏眼?,长睫如蝶羽的轻颤。

然而她只看了戚延这一眼?,他英隽容颜不辨喜怒,星目漆黑深邃,虽然紧绷的薄唇未置一言,却让人无法忽视他周身强盛的帝王威压。

“皇上做什么?”她的嗓音软软的,也有劫后余生的一丝哑。

这是他们到现?在为止说的第一句话。

戚延音色沉静:“朕热,不需要氅衣。”

温夏眼?睫一颤。

她有些错愕,可对戚延此人,她只当他是瘟神,不会觉得他有好意。

他的大氅是方才?上马车时,青州郡守颤颤巍巍跪在地上请罪后,小心翼翼呈给他的。

玄色大氅跟他一身玄衫倒是相配,冷得生人勿进?,隔着她膝上衣料,滚烫的余温传进?她皮肤里。

温夏折好,放置一旁:“御用之物,臣妾为您叠好。”

手上扳指紧扣,戚延无声冷睨温夏微垂的身姿,那单薄双肩依旧隐隐发?颤,他看着便觉得冷。

“朕要你系上。”

温夏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眼?睫颤了下,嗓音也软软糯糯,听不出情绪,只有恭敬。

“臣妾不需要此物,谢过皇上。”

胸前忽有一种?堵逆的胀涩,戚延沉吸口气,算着时辰,已快到行宫,终没有再命令她。

“臣妾的婢女都安全吗?”温夏方才?只瞧见那些人搀扶起白蔻,与戚延同?乘一辆马车带来的彷徨与抗拒,让她险些忘了忠心保护她的心腹。

温夏却没有听到戚延的回答,她抬起眼?。

戚延的眼?眸漆黑深邃,她正?撞上这样的视线。他的眼?与太后的凤目极似,盛情清隽,却如漆黑无边的暗夜,似将人深深地卷进?去。

温夏挪开了视线,恭顺垂避他的目光。

终于回到行宫。

温夏见到了一干心腹。

此次意外,著文伤了腿,香砂滚下马车,受伤严重。只余白蔻颤颤巍巍陪在温夏身后,未曾受伤。

温夏正?道“传太医”,忽才?想起如今戚延在这儿?,她已不再是这行宫唯一的主人。

她转过头,请示般地垂眼?朝戚延扶身:“今日多谢皇上救命之恩,现?下臣妾已无大碍,今后自会谨记皇上诸般教诲。今日是个例外,臣妾下次一定有多远……”

后半句“滚多远”被白蔻的一声“娘娘”打断。

温夏微顿,终止了话,等候着戚延发?落。

她却半晌未听见声音,犹豫片刻抬起眼?,正?对上戚延一双漆黑长眸。

他的眼?睛深不可测,只似无垠暗夜。

戚延启唇:“让太医给皇后检查伤口。”

他折身进?了一间殿中。

临凤居。

温夏脖颈上的伤万幸只是皮肉伤,太医道每日上药,不会留疤。

她忧心道:“再请太医看看我的婢女,她摔下马车,所伤不轻。”

“娘娘无需担忧,已有太医在为您的婢女医治。”老太医恭敬行礼:“娘娘这边按时服药,微臣明日再来为您请脉,现?下去拙政园为皇上验伤。”

温夏微有诧异:“皇上受伤了?”

“正?是,微臣告退。”

温夏仍有些怔神,踱步镜前,白皙颈间贴着青色伤药。她攥着绣帕,仍有些失神。

白蔻道:“娘娘,您先?换下身上湿透的衣衫,莫要着凉。待奴婢侍奉您梳洗后再去向皇上请安,探下龙体是否康健。”

温夏很抵触,但知今夜只能如此。

她意外的是戚延受伤,他看起来不似有伤之人,且方才?还命太医先?为她诊脉。而这行宫中只有她去岁带来的两名太医,此刻两名太医皆在临凤居。不管如何,今夜她的确该向戚延问安,也得去请罪。

……

拙政园内,灯火通明。

往昔这里从不曾亮灯,而今夜,密密严严的士兵与御前侍卫戍满整座宫阙。

戚延伤的是左肩,在闻讯赶去营救温夏时,行宫处竟有断后的黑衣高手,出招弑杀狠辣。虽他剑法高强,但当时手上并未携剑,终在搏斗中被刺伤左侧肩胛。

殿中太医正?屏息清理?,戚延玄衫已褪,胸膛结实?健硕,那寝衣上的血迹早已凝固。伤口也算深,但他并未言痛,只是在太医的细钳夹到伤肉时,黑眸微微一沉。

方才?他一直没觉得伤口痛,此刻后肩胛传来的钝痛一点?点?蔓延开。

今夜一切发?展成此般,超出了戚延的预料。

他自认就算今夜没有在船上见过温夏,即便只是来青州逗留两日,听到皇后有难,不管如何他也都会命人去救。她是他的皇后一日,他就不会任人挑衅他帝王的威严。

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何今夜会自己出手,亲自去救。

脑中仍是疾驰的马车上,温夏盈盈含泪的杏眼?,怯弱又坚定,一双手颤抖地让发?钗抵着白皙颈项。他若再去晚一步,她是不是就那般刺下去了。

他施展轻功掌住她腰肢时,她明明颤抖无助,劫后重生似地抓紧他衣襟,像小时候的醉红楼中,她不顾一切跳进?他怀中时那般,却在瞧见他轮廓时发?抖地松了手。

肩处一阵药汁浸着的疼痛弥漫开。

戚延一动不动端坐,忍着这股痛觉。

伤口终于处理?好,太医交代着宫女起居事项。只是宫女十分紧张,没有御前一贯的宫人沉稳。太医便带了那两名宫女走到屏风外,细致复述。

青州行宫说是行宫,早被搁置这么多年,宫人皆是温夏带过来的,第一次御前侍奉,做不到稳妥不惧。谁叫她们凤翊宫上下,早已听惯了皇上惩治皇后的那些恶名。

殿中,骨节分明的手指系好衣带,戚延端坐龙椅上,问亲卫统领陈澜:“查得如何?”

“回皇上,此次劫持皇后娘娘的黑衣刺客共有百人之多,死三十余人,伤而被擒者皆服毒自尽,未审出有用的线索。其余应有十余人在逃,郡守已领命在城中各户搜查并严守城门。”

“根据属下方才?盘问值夜的宫人推断,这些刺客应是于戌时初潜入行宫中,在得知皇后娘娘尚未回宫后,埋伏于行宫外四方巷道。他们的目标很精准,出招皆为功力高强者。皇后娘娘的暗卫青影召唤出其他暗卫与行宫护卫,一直抵抗了多时,还有部分温家军。”

陈澜微顿,继续禀报:“据查,温家军有二?百人之多,于皇后娘娘去岁迁居行宫的同?时,护卫在此。”

私自调派士兵扎于皇家行宫,是为大罪。

陈澜禀报完不再作声。

殿内良久的寂静。

戚延一直未再发?话。

直到殿外传来侍卫禀报声:“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想向您当面请罪。她让属下代为传达,说若您不欲见她,她自会在殿外请罪,以谢圣恩。”

戚延紧握龙椅扶手,力道之重,手背隐约有青筋突起。明明这话与从前她触了他霉头,前来请罪时一模一样,可如今戚延听在耳中,不知凭何,总有一股针扎的不悦。

“让她进?来。”

门外,一袭鸾凤曳地锦衣,肩系藕荷色蝶纹披风的温夏细步行入殿中。

她发?髻高挽,只余鬓边两缕青丝,未戴首饰,素面姣姣。她行路的姿态如凌波踏水,是大盛贵女严格的步态。戚延也办过无数的宫宴,他的宫宴上有后宫妃嫔,可从未下令要中宫临场。所以他以为,女子的步态都是如他后宫那些妃嫔,那些贵女一般娇柔含羞的。

可温夏不是,她的步态娇中作稳,雍容华贵,有贵女的风姿,更是皇后的仪范。女子毕生的美态,似皆在这双细足中。

“臣妾拜见皇上。”没有凝眉看向御座,温夏已轻提裙摆跪在殿中,螓首低垂,恭敬听候的模样。

戚延转了转拇指的金镶翠玉扳指,也许是肩胛处的痛觉传开,他竟有股坐不住的燥意,也不希望殿中人跪。

“今夜之劫,臣妾仍觉害怕难安,车上那般危险,幸得皇上相救,臣妾铭记圣恩。”温夏的嗓音语态一贯软糯温柔:“听闻皇上受了伤,皇上伤势可重?”

戚延开口:“也算重。”

温夏微顿:“您伤在何处,太医如何说?”

“伤在此处。”戚延漆黑长眸只是这样安静地望着温夏。

他这样说,温夏只能抬起头。

她凝望一眼?,戚延修长手指正?轻按在肩头,依旧端坐龙椅上。

温夏敛眉,再次福身叩拜下去:“让皇上龙体受伤,臣妾万死难辞其咎。臣妾是来请罪的……”

戚延皱了皱眉,殿中下跪的恭顺身影莫名让他想起东宫里那个五岁小童的身影。幼时,她从来不需要在东宫里遵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