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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而过, 眼见明日便要离开青州行宫,温夏风寒也已痊愈, 多日?不曾去过后山温泉,打点好行宫一切行装后,便想趁这傍晚的清净,来泡上最后一回。

青州行宫虽远比不过旁的几座行宫,可这地势奇妙,山泉干净滚烫,温夏很喜欢这座临山的温泉。

宫墙之内, 温泉池四面又以帷纱遮掩,不怕凉风袭来受寒。

清泉池中?,袅袅水雾腾升, 温夏阖上眼睫靠着玉砌台阶,伏着岸边玉枕小小打盹。因着她爱在?池中?午睡, 宫人便特意在池中制了拦腰的软绳,不至于令她在?睡着后浮于水面。

岸上宫人挽起她长长乌发?轻柔梳洗, 连夜的疲累与防御,温夏此刻睡得很沉。宫人未打扰,只将乌发?以长巾吸去水,又以浸满香泽的软滑云缎护顺一头青丝,动作很轻。

冒出青墙的树枝高?高?耸立,浅橘色的晚霞一寸寸自枝头淡去, 微风里轻晃的帷纱上, 也淡退了霞光的影子。一头湿润青丝都已被岸上碳炉烘干。

今日?收拾得晚, 搁到眼下才能来洗去疲惫, 已算是能直接入夜早睡了。温夏仍未醒,白?蔻便低声唤宫女扶主子回宫。

宫女净了双足, 踩下水中?玉阶,解开池壁软绳,左右扶起温夏。

这片刻间,温夏每回都是有意识的,只是不愿从好?睡中?睁眼,半睡半醒地慵懒配合。被宫人扶着,擦净水珠,裹上烘得干燥温暖的蝶花绫,再外裹一袭白?狐裘,被体健的宫女背去轿上,驶回行宫。

她自小在?北地便是如此,温立璋只有她一个女儿,如珠似宝地护着,凿以清池牛乳供她沐浴。小时?候人还?轻,白?蔻长温夏五岁,还?能背得动,每回皆是背回榻上后,温夏都仍不愿醒,直接拥着衾被继续睡去。

轿子密密遮着风,行得极慢,生怕将又入了睡的温夏颠醒。

自后山到临凤居,春节高?挂的宫灯蜿蜒亮着鹅黄灯火,引着入夜渐暗的道路。

直到望见戍在?庭院中?的一排排御前侍卫,与银杏树下,长桌前挺拔修长的身影,白?蔻忙喊宫人落轿,上前行礼。

“奴婢拜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皇后娘娘有失远迎,奴婢这就唤醒娘娘——”

“皇后在?睡?”

“是,但奴婢这就将娘娘唤醒。”白?蔻有些惶恐,忙要朝轿子行去,知晓主子不会愿意这般撞着圣驾。

戚延却淡声制止了白?蔻。长桌上的小火炉下,炭烧得正红,壶中?茶水袅袅腾升着热气。

今日?是在?这行宫的最后一晚,戚延是特意借这理由,来看温夏有无收拾妥善。

自那日?晚膳,他们便只是在?行宫远远见过,温夏远远朝他请过安。

他已来此坐了半个时?辰,宫人说主子在?后山温泉沐浴,他便没有让人去打断,煮茶静候。

视线从那软轿中?收起,戚延道:“让她睡醒,朕的茶未曾饮完。”

白?蔻犹豫道:“如今天色已晚,在?轿中?睡恐会着凉……”

戚延放下手中?玉瓷茶杯,便道:“那便去唤吧。”

白?蔻却踟蹰没有前去,两难地埋着头。

戚延瞧出这不对劲,眼眸凝来。他的眼深不可测,周身强盛的帝王威压之下,即便只是这样无声的一瞥,也可叫宫人惴惴惧怕。

白?蔻只能硬着头皮如实禀报:“皇后娘娘沐浴后入睡的,不便接见圣驾,皇上可否由奴婢们背娘娘回宫,再由娘娘接见皇上?”

这行宫之中?,温夏一向都是裹上绫罗,系上披风,不会有多失仪。可白?蔻知晓她不愿这般撞见戚延,尤其是,她将戚延当做食人的狼。

戚延总算也明白?了这意思。刚低沉“嗯”了声,便见轿旁的内侍伸出手去,要碰那轿帘。

他冷冷道一声“慢”,紧抿薄唇放下茶杯,起身行至轿前。

挺拔健硕的身躯无声立在?轿前,明明未置一言,却已周身的愠色。他冷睨着一旁原本要掀帘子的著文?。

白?蔻已明白?这森寒的帝王威压是因为著文?。

不过一个内侍而已,竟也能惹这么大?的帝怒。

著文?未敢再碰轿帘,只恭声唤:“娘娘请下轿,奴婢们背您回宫。”

寂静的庭院,这一声并不低,而厚重轿帘却纹丝未动。

戚延是习武之人,早听到轿中?人转醒的气息。

他长臂掀起轿帘。

如花玉面皆是羞红,怯意娇态皆流转在?这双美目之下。

她长发?如绸缎的柔滑清亮,未束簪,散落及腰。

一只白?玉似的纤臂紧捏着狐裘披风领口,就似生怕眼前侵入的是凶狠恶狼,惴惴急喘。

狐裘披风散开的间隙下,白?皙玉足踩在?汤妪上,幼圆可爱的脚趾不安地蜷着。

戚延的眼,漆黑似深沉的天际,霭霭雾色在?不动声色中?汹涌壮阔。

他薄唇未置一言,长眸也毫无波澜,可温夏这样惧,对视一眼,便知是劫。

他弯下修长脊梁,探身将她横抱出轿。

宫人跪落,垂首回避。

温夏花容失色,惊慌地攥紧狐裘披风,不安颤动的眼睫都是她的惧怕。她想挣脱下来,戚延已步入寝宫,将她横放到床榻,雪白?狐裘在?她的挣脱间自肩头滑落下去。

细白?娇嫩的手腕惊慌失措地来拉狐裘,戚延却握住了这凝脂皓腕。

鼻翼气息微促,喉结难抑地滚动。他眸光深邃罩下,如骄阳灼烧,让温夏不敢再动一寸。

散落的狐裘之中?,柔肌胜雪,娇香袭人。

常年习剑的指腹间,薄茧摩过白?皙皓腕,一点点举至她头顶,他垂下眼。

四目冲汇,她如惊慌无措的猎物,美目楚楚,眼尾湮着一点湿红。

要不要这样看他!

戚延觉得,他练剑差点走?火入魔那一次,都没此刻难受,似浑身被什么束缚着,只想冲破枷锁。

戚延俯下身去,鼻尖触碰到温夏耳鬓。

“皇上,不要——”

他沉沉调息,长眸无餍难抑,不得其所。

“这里是行、行宫,没有记事宦臣,没有礼法规制……”红唇颤合着,温夏几乎打着哭腔在?说:“不合规矩,皇上……”

戚延调息沉脉,鼻尖仍是她耳鬓幽幽的香气,紧绷的脊背久久之后终于挪动一寸。

他鼻尖自她耳鬓离开,深不可测的黑眸依旧这般近地凝在?她脸颊:“朕只是抱你?回宫。”

大?掌自她皓腕松开,瞬间已浮起一圈红红的指印。

戚延瞧着,莫名就有点愧,替她拉过衾被。

温夏死死地蜷在?里面,只露出一双眼与鼻尖,急促地呼吸。

戚延起身行至屏风外:“朕是来问皇后,行装可有装点妥善。”

温夏的气息促了好?久才缓过来:“都已妥、妥善。”

“那你?还?有什么要去的地方?”

“臣妾没有……”

戚延长靴绕出屏风,现?出颀长挺拔的身躯,睨着温夏:“别搪塞朕,有就说有。”

他的架势,不听她说一声“有”似不罢休。

温夏快哭出来,急喘之下,忽然便也恼了:“皇上为何还?要凶臣妾,难道皇上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么?”

她的嗓音不重,甚至生气也是轻轻的,听来只似女子撒娇。可湿湿红红的眼眶凝着泪,让人一下便不忍起来。

戚延微张唇,想解释他没有,但对着这样一双眼,实在?觉得说不出口。

他是皇帝,他可从来没认自己错过。

他终是放低了声音道:“朕只是在?问你?。”

温夏紧躲在?衾被后,一双杏眼盈盈含泪。

戚延紧捏手上扳指,终退到殿外:“你?的宫人说你?闲时?会出游城中?,去茶馆听戏。换好?衣衫出来,朕陪你?再逛一遍青州城。”

殿中?终于归于寂静了。

温夏浑身的颤栗也终于收住,方才在?轿中?,她便已被声音吵醒,听见白?蔻与他的对话,可惜白?蔻终未请退他。

房中?虽再无他挺拔宽大?的身躯,腰间与腕上的滚烫却仍未退散,他身上的龙涎香也残余在?帐中?。

温夏裹紧衾被,喊一声“来人”,急促的喘息仍未褪却。

明明已豁出去,他要这副皮囊,拿去便是。可她到底还?是会抗拒,会不愿。今夜可以喊停,那明日?呢?

殿外。

戚延长步离开,头也未回交代宫人:“伺候皇后穿戴。”

他大?步走?向甬道上的马车,却在?经过笔直的御前侍卫时?停了脚步。

转回身,戚延停在?侍卫长枪前,手指拨正长枪上锋利的大?刀。

锃亮的刀片磨得如一面镜,映出一双发?红的耳朵。

戚延怔立着,似有一点不可置信地摸向耳垂,明明该是人体最凉的地方,却是一片滚烫。

温夏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踩着矮凳坐上马车。

戚延一身微服的玄衫,腰间挂一块雕刻猕猴的糖色玉牌,不知道他喜好?的,还?会以为他该是属猴。

温夏无心?去多看他,经方才那片刻,她已换了束着颈项的高?高?披风,双手藏于袖中?,不敢再露出肌肤。

马车驶向城中?朝明街。

一路无话,直至戚延自案上甄一杯茶递给她。

温夏垂眼,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正握着青色茶杯。她维系着周全的礼数:“臣妾惶恐,多谢皇上,臣妾不渴。”

戚延收回手,闷闷无声自己喝了。

马车在?城中?繁华的朝明街停下,戚延先下车,朝温夏伸出手掌。

温夏敛眉,始终温声道:“多谢皇上,您左肩有伤,婢女来便是。”

在?戚延要换右掌时?,温夏已将手搭在?白?蔻腕上,握着绣帕,轻提裙摆,连下马车的一举一态,皆都是贵女的端庄娴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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