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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君转过身,见秦队长伸手去捂那汉子的嘴,拉着其他几个男人要将汉子拽走,忙出声制止:

“秦大队长,什么事?”

老秦被林雪君这么一招呼,转头想要随口答一句,捂着汉子的手便在这功夫被扒开。汉子立即仰头怒喊:

“不能用药了,鸡都给毒死了!就为了不让蝗虫飞到呼和浩特,飞到首都,就不管我们这些上风口人民的死活了?不能用药了,你们治蝗,是拿我们的血肉治——唔——”

汉子被按着往生产队里面带,林雪君望着一群人的背影,被闹剧扬起的沙尘呛得咳嗽几声,大脑飞速运转间,隐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鸡死的死病的病,生产队的社员们有人认为是喷洒杀虫的药剂造成的,是以并不欢迎治蝗小组的到来,甚至还想阻止治蝗小组。

秦大队长为了完成上面下达的工作,用某些办法暂时压下了这部分社员的怒气。但显然有一个反骨仔叛逆得超出秦大队长想象,专门在公社社长和治蝗小组面前闹事、给秦大队长上眼药呢。

“秦大队长,找人给鸡看过没有?”林雪君见张社长也迈步向前,自己也小跑追过去,一边跑一边提问,并大声喊道:

“算了,别拦了,我们都知道咋回事了。”

秦大队长气得直叹气,眉心和脸上的皱纹深到可以夹死蝗虫了。

他狠狠剜一眼闹事的汉子,无奈松手,转身朝大步流星追过来的林雪君道:

“公社的兽医过来看过了,大队里的土兽医也瞧过了,今年年初驱虫的汤药也正常喂的,往年都没这样,就今年,眼看着全鸡圈的鸡都要遭殃。”

“怎么不把病鸡隔离起来呢?”林雪君皱眉。

“公社里的兽医说不是疫病,但也不知道是咋整的。”秦大队长一手掐腰,一手捏着一阵一阵疼的脑门,瞧着林雪君和张社长,露出成年人脸上很少见到的无助和祈求之色。

他们今年的养鸡任务不仅完不成了,眼看着还要死个干净……牛羊从冬天到现在就没吃到一口饱饭,都指着春天返青能缓回来呢,结果又闹干旱和虫灾……

一想到这里,秦大队长再也绷不住了,一拍大腿,拧身子蹲在路边,背对着所有人红起眼睛。

闹事的汉子看一眼蹲在边上的大队长,又瞧瞧前方不远处的鸡棚,恼道:“肯定是喷药喷的,往年都没事,怎么就今年一开始治蝗,就出事儿了呢?那什么菌嘛,我们虽然看不见,但肯定被风吹过来了。”

“住嘴吧你。”秦大队长气得仰头叱喝。

“我又没说错。”汉子委屈地嘀咕,撇开头拿眼睛直瞟林雪君一行人。

林雪君对上忽然射过来的无数道视线,拉高面巾悄悄吸一口气,忽地转手朝鸡棚折了回去。

张社长等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互望几眼便也追了过去。

阿木古楞正在鸡棚里来回穿梭着观察,见林雪君过来,越过行为奇怪的鸡群走到鸡棚口,仰起头对站在土路上的林雪君道:

“有的不能站立,不能走了。

“有的双腿屈着,有的向后仰着坐在地上。

“有的双腿大劈叉,怪模怪样的走路。我还看到一只劈腿走着走着倒下就死了。

“好多羽毛都长得很差,像要秃了似的,脏兮兮的。好多拉稀的。

“还有的腿肿,关节肿。腿粗粗的,动作非常僵硬。

“我问了大爷,大爷说好多母鸡都不怎么下蛋了,新孵出来的小鸡还有缺腿缺翅膀的,像怪物一样,刚出生就丢了。”

林雪君一边认真听阿木古楞的话,一边踏步跳进鸡棚,转头仔细观察距离最近的病鸡。

“林同志干啥呢?”一位跟着过来的治蝗小组干事小声问同伴。

张社长回头答道:“林同志还是兽医,她在给鸡看诊呢。”

“牛羊生病能治,鸡生病也能看?鸡那么小一只,能生啥病啊?不是中毒吗?”闹事的汉子也走到鸡棚门口,每次瞧一眼鸡棚里的状况,他都心里发闷。可视线转开了,看到的也无非是漫天的飞沙走石,四野灰蒙蒙的更让人觉得窒息。

“谁知道。”刚才问问题的干事摇头。

“我身边的人家要是鸡生病不吃食了,直接杀掉炖汤,从来没听说过谁给鸡治病的。”另一位干事搭话。

“是,就是生产队一起养鸡开始才给鸡喂汤药驱虫。鸡就是吃虫子的,咋还会得虫子病呢?”

“呼伦贝尔草原上不养□□?不是整片整片的大草原,连耕地都很少吗?林同志会治鸡吗?”

“不知道,也许会吧。我听说林同志还会种优质牧草,懂写文章,还能给马割开肚子露出肠子动手术呢。”

“……”闹事的汉子听着大家说,很担心林同志忽然说要把所有病鸡都烧了。之前就有人担心是会传染的病,要把鸡都杀了。

这些鸡是生产队里最最珍贵的资产之一,鸡死了还能吃,杀了可以卖肉。要是都说是传染病,要给烧了,就啥都没有了。

他想,要是林同志下命令让烧,他无论如何都要抵抗到底,明明场部来的兽医都说不是传染病了。

人们围在鸡棚门口,渐渐人群越围越多,连生产队里的同志也赶过来看新过来的治蝗小组要干啥。

等到天色越来越暗了,鸡棚里的鸡快看不清楚了,林雪君终于折返向鸡棚门口。

阿木古楞率先跳上土路,转身伸手将她拉上来。

林雪君在人群中才站定了,不等张社长他们发声询问,便在众多疑惑的打量目光中朗声开口:

“挖渠小组就从土路边开始挖吧,明天开干,一直挖向乌加河。具体每一段渠挖多深,挖渠小组的组长来测算,可以吗?”

挖渠小组的青年们听了立即先后应声,带头的大哥举高手臂,答道:“放心吧林同志,这个我们专业。”

“好。”林雪君应声。

张社长和秦大队长都开了口,似要询问什么。

林雪君也朝他们望去,率先道:

“挖渠小组要想把渠挖好大概需要四天左右时间,够治好棚里活下来的病鸡了。”

“……”张社长怔怔望着林雪君,似乎有点没明白她的意思。

秦大队长也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应什么,倒是之前闹事的汉子反应最快,嚯一声惊问:

“能治?林同志能治这些鸡?”

“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