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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羁赶回?来时, 卢崇信已经走了,苏樱坐在窗下打香篆,鎏金的兽头炉, 莲花纹的香篆, 她抬头时, 眸中盈盈的笑意:“你回来了。”

无数疑问就在嘴边, 裴羁伸手拥她入怀里, 说出来时, 却只是平淡一句话:“回来了。”

余光下意识地打量着四周,几案陈设都与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丝毫不曾留下卢崇信的痕迹, 也许她只是想起什么来叫卢崇信问问吧, 他又在疑心什么。

“方才我让四弟过来了一趟, ”苏樱伏在他怀里,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降真香气,夹在香篆的檀香气味里, 让人一霎时想起了长?安的日?子。那时候她也曾一个个打着香篆,竭尽全力, 想在不见天日的日子里摸到一丝希望。垂着眼皮, 遮住眸中的冷意,“我?想着他应该知道长?安的情形, 就问了问建安郡王和则妹妹, 他说建安郡王当天就已经离京, 如今则妹妹一个人在郡王府。”

原来她见卢元礼, 是为他考虑。柔情荡漾着, 裴羁低头在她额上一吻:“好念念。”

不消打听的,他早已安排过了, 裴则不会?有事。

“哥哥,”苏樱勾住他的脖子。他居然信了,没追究她跟卢崇信到底说了什么,耽于情爱果然会?让人丧失敏锐的判断,就算裴羁,也不能例外,“我?很担心则妹妹。”

想要趁势劝他回?长?安,他突然扣住她的后颈,急急吻了下来。

辗转,深入,被她勾住的后颈发?着烫,烧得人干渴到极点,那?些曾经亲昵的片段突如其来击中,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勾着他的脖子,披散的长?发?摇荡着,带他攀升到一个又一个巅峰。裴羁在无法克制的激情中放她在膝上,扣住腰迫她贴近,紧紧吻住。

苏樱觉得嘴唇被他裹得发?疼,呼吸都失了次序。他的呼吸也是,快快慢慢,冷冷热热,一下下扑在她脸颊上,让人生出抗拒,又无法抗拒地被他挟裹,渐渐起了晕眩。

“好念念,”裴羁在亲吻的间隙里喃喃低语,“我?的好念念。”

他对她那?样坏,她还?肯关切他,让他感激到极点,几乎要跪下来膜拜了。

吻着,抚着,那?吻渐次不满足于唇舌,移上来,又移下去,屋里的人早已退了出去,寂寂内室,唯有他们交缠的呼吸声,亲吻的暧昧声,衣衫摩擦,手指抚过布帛的细微声,时间仿佛静止,又仿佛在飞快地流逝,让人晕眩恐慌,急切着想要抓住些什么。

手指摸到包金的纽扣,熟悉的,冰冷的阻碍,突破这阻碍,她会?属于他,不会?消失,也没有人能够夺走。牙齿咬住,裴羁用力一扯。

嗤一声轻响,纽扣应声而落,外面同?时有语声响起:“郎君,窦郎君来了。”

苏樱一个激灵,猛地推开裴羁。

当!香炉打翻在地,裴羁喘息着,扶住几案。在睁开眼睛的瞬间看见苏樱脸上未及藏好的羞恼,她慌乱着掩住衣襟,眼中一丝锐利的,从前?他在长?安时曾几次窥见的,刀锋般的冷光。

裴羁怔住。

大门内,窦晏平踌躇着停住步子。

已经三?四天不曾过来看她,每日?里刻骨铭心的思念,却又不敢面对。他知道自己是在逃避,逃避可能的真相,但再逃避,也终有面对的一天。至少他得问一问阿周,那?个跟父亲私奔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崔瑾。

“小?将军,咱们啥时候回?剑南啊?”李春跟在身后,絮絮地念叨,“出来一个多月了,再不回?去就真没法交代了。”

窦晏平停住步子,在踌躇中扭头问他:“李叔,我?父亲,认不认识崔瑾?”

李春皱了眉:“崔瑾?是谁,男的女的?”

窦晏平陡然生出希望,李春是父亲的心腹,如果连他都不知道崔瑾,那?么他那?些猜测是不是都错了,父亲跟崔瑾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急急追问下去:“女人,家在长?安,十七年前?嫁去了锦城。”

“不认识吧,没听节度使提起来过,不过,”李春皱眉思索着,“锦城。”

窦晏平刚刚放下的心跟着又悬起来:“锦城怎么了?”

“节度使那?些年里隔段时间总要去趟锦城,每次都是一大早出发?,半下午到浣花溪的伽蓝寺住下,第二天下午返程。那?十年里几乎月月不落,除了最后那?年,节度使身体?不好了那?会?儿。”李春挠挠头,“我?曾跟着去过几回?,节度到了伽蓝寺后别?的啥也不干,就在伽蓝塔上一站就是大半天,咱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微弱的希望彻底撕碎,窦晏平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浣花溪,伽蓝寺,苏樱说过的,她家住在浣花溪,靠近伽蓝寺。

只消亲身走一趟,看看那?高高的伽蓝塔上能不能看到她的家,一切就都明白了。窦晏平在灭顶般的窒息里沉默地站着,问不问阿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巧合太多,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巧合,父亲和崔瑾,有关系。

还?要进去吗?见到了她,他该说什么?

“晏平,”身后有人唤,是裴羁,“我?有事与你商议。”

情绪恶劣到极点,窦晏平冷冷说道:“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

“是公事,”裴羁转身向内走,在书房阶下停步回?头,“你随我?来。”

他萧萧肃肃的身影映在书房朗阔的背景里,让窦晏平一刹那?间想起先?前?在长?安的情形。那?时候遇到不解的问题向他求教,他总会?带他去书房,在阶下停步回?头,道,随我?来。前?尘往事飞快地划过,窦晏平低着头,慢慢跟进去。

裴羁锁了门,在案前?坐下:“坐吧。”

光线昏暗下来,窦晏平没有坐,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有话快说。”

“前?几日?建安郡王来过,”裴羁抬眼,“带着圣人的血书密诏。”

窦晏平怔了下:“什么密诏?”

“诛王钦。”裴羁慢慢道 ,“我?已决意响应,晏平,我?需要你援手。”

田昱不肯出力,田午虽然答允但权力有限,能调动的兵卒不会?很多,况且长?安城中关系盘根错节,她一个从不曾涉足过政务的外路人太容易出纰漏,他需要窦晏平这个熟悉长?安各处的人作他们的内应。

窦晏平再没想到他会?以如此机密大事来找他,在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中冷冷一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凭你这么多年都是一腔热血,忠君报国。”裴羁抬眼,“晏平,我?始终记得你我?入仕的初心。”

窦晏平沉默着,想起长?安那?些清晨、午后,他与许多友人围着裴羁,听他讲解书中奥义,或者朝堂之事,他道匡扶明主,中兴圣朝,上报君恩,下保黎庶,这些才是我?辈入仕的初心,那?时他年纪小?,总是排在最末座,那?时他看裴羁如父如兄,觉得他一言一行无不是他心中典范,钦敬得五体?投地。一晃数年,人事俱非。

冷冷道:“密诏我?不曾见过,口?说无凭。”

“一旦日?期定下,我?会?让你看到密诏。”裴羁起身,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妖道赵友光乃是王钦安排的棋子,圣人一时不查,服了他炼制的金丹,如今龙体?大受损伤,未必能支持太久,此事须得尽快。”

“什么?”窦晏平大吃一惊,“他们竟敢!”

“以血书拟招,急迫当可想见。这些天建安郡王多方联络义士,只待时机成?熟,便随郡王回?京,诛王钦,保圣人。”

心绪激荡着,窦晏平定定神,转身离开:“等?我?见到密诏再说。”

兹事体?大,非但涉及他自己,更牵连到遂王府、郡主府,窦家上下数百口?人,他不能凭着一时冲动,擅自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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